“不是。”桑宴轻声否定。
姜璎听到这话，原本摸着下巴的手拍上桌案，笔墨纸砚震得凌空飞起一个小高度，神情郑重道：
“小师兄，我懂了，今晚我就去揍一顿那个狗男人！”
“……”桑宴叹了口气，“姜璎，你不要总是擅自揣测我的心思，又自作主张下决定。”
“可是，小师兄，我和你认识那么久，你每次有烦心事都会跟我说，从来不会瞒着我，也是我一直陪你解决麻烦。”
姜璎眉间染上落寞之色，耷拉着脑袋，语气低沉沉的：
“我想不懂，头好痛，你突然不需要我了，很难过很难过，你请我吃一个月饭也不会高兴起来那种。”
桑宴微微一怔，抿起唇，沉默了下来。
他把这里当成一个真正的世界后，开始有意识地区分自己和“桑宴”的不同。
这一切源于桑宴敏感的感情观念，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之后，桑宴便再也感觉到不爱，没有一个人是出自真心待自己好。
那个曾经溺于父母宠爱的孩子，面对他人的喜爱，天真以为自己讨喜，却不知那是受益于父母的权势，而带来的群爱环绕。
桑宴清楚知道，明尘仙尊的溺爱也好，宗门的庇护也好，包括谢望的喜欢，都不是自己穿书而来后获得的，而是源自他们发自真心对待另一个不知所踪的“桑宴”。
早在柳叶镇的时候，谢望差点亲了自己，就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努力扮演好“桑宴”这个角色，却不愿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刻意模仿，甚至成为“桑宴”这个人。
他是他自己，他是桑宴。
而书中名为“桑宴”的人，亦是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独特之处，属于他的人生。
这个想法在桑宴把这里当成真正世界，做好一辈子无法回去的准备后，下定决心，要不断提醒自己，记好身份。
有些东西是自己可以接纳的，有些东西却是自己不能侵占的。
思绪逐渐回笼，桑宴伸手顺了顺姜璎头顶的呆毛：
“姜璎，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这是我和谢望的私事，不该牵扯你进来。”
“小师兄，这有什么好拖欠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姜璎双手握住桑宴的手腕，满脸诚恳，“谢望要是欺负你了就跟我讲，我等下过去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放心，如果打不过我叫沈师兄一块过来，打断谢望的腿，给你出口恶气！”
桑宴一脸无奈：“为什么你们教训人的方法都是打断腿……”
“有吗，师尊抓到那些偷看他洗澡的师姐，放话教训人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如果再被他发现，抽断她们的腿，然后师姐们就不敢再偷窥了。”
“之后我就认为，教训一个人，最严厉的惩罚是打断他的腿。”
桑宴：“……”
这修真界风气当真是开放，不歧视断袖，宗门女弟子垂涎宗主美色跑去窥伺。
“姜璎，听我一句劝，少点去招惹谢望。”
毕竟，丹峰和今天这一遭，男主切切实实动了杀心，说明谢望像原着里描述那般不是什么好人。
自己既然提前知道剧情，便要趁早为自己谋划好未来。
他还是按照最初的想法，先稳住男主，再交出圣物，最后想办法遁走。
“哈……好吧，想太多烦恼，会掉头发的。”姜璎打了个哈欠，转身扑到榻上，“小师兄，我先睡觉了，你好好入定打坐，不要偷懒，不然沈师兄知道我没监督好你，不会放过我的！”
桑宴看着姜璎自然而然盖上被子，砸吧砸吧嘴，很快进入睡眠状态的样子，沉默了一会：
“师妹，这就是你说的监督。”
“是啊是啊，我会全神贯注盯着你的！”姜璎边说边甩出汝歌，这柄仙剑圆润地滚了几个圈，丢到桑宴脚边，随即像是活过来一般挺直剑身，又左右扭转一圈，最后懵懂地抬起剑柄，唰一下弹射跳起。
“痛——！”
桑宴捂着肚子惊呼一声，在一把剑身上看见了某种严厉的神态，汝歌绕着他转了一周，剑身弯曲，像是人挺起胸膛威风凛凛的模样，又一下抽打桑宴的膝盖，蹦哒几下。
桑宴：“……”
没天理了！他居然被一把剑欺负！！
见桑宴没有动作，汝歌又狠狠抽了一下他的手背。
桑宴顿时怒了，不服气地甩出捆仙锁，一人一绳混合双打，汝歌却应付得如鱼得水，三两下就强行制服了他。
捆仙锁也被汝歌锋利的剑芒吓得瑟瑟发抖，钻回了储物袋中。
暗自较劲了好一会没争过汝歌，桑宴看了眼霸占自己床榻的姜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说服输。
学着书籍上教授的方法盘腿而坐，调整呼吸，去感应灵气流动。
一旁的汝歌见他乖乖照做，一把剑吭哧吭哧费力拖过一张软垫，躺在桑宴面前倒头——倒剑就睡。
他有点懂，姜璎说的剑随主人形是什么样子的了。
夜幕深沉。
弟子居的灯火被他熄灭，四周景致坠入暗色。
姜璎的呼吸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这丫头睡觉不太老实，被子踢翻到地上，桑宴替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桑宴坐在檐下，仰头望着夜空。
他来这里到底多久了？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已经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他认识了姜璎，也接触了谢望，这一切种种，在此刻夜深人静独处之时，显得格外不真实。
每次都想着先依靠男主这么得过且过度过剧情，可是柳叶镇那会，棠洲说的话依旧被他记在心头，他是无家可归的孤魂，谢望不会是自己的依靠，掩月仙宗也不会是自己的归宿。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回家，如果剧情是固定好了不会因为谁而改变，他便要早点做好心理准备，把这里当成一个新的世界生活。
他是桑宴，而非“桑宴”，不会落得身死道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