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叠泛黄的启事在桌面上堆成小山，最底下那张边角已经霉变。
周警官用镊子掀开时，纸页间掉出半片干枯的指甲，泛着青灰。
档案室的日光灯管突然发出滋滋的爆鸣，光线骤暗的瞬间，墙上的电子钟跳成了00:00。
“第七个。”实习生小陈的声音发颤，他指着启事上的照片——那是个穿碎花裙的女孩，嘴角有颗痣。
三天前，有人在垃圾场发现了一具没有脸的女尸，dNA比对结果刚出来。
周警官捏着眉心看向窗外，雨丝在玻璃上划出歪斜的水痕，像无数道抓挠的指印。
这半年来，市里已经失踪了六个人，每个人失踪前，都有人在街角、公交站、小区布告栏见过印有他们脸的启事。
启事上从没有联系方式，只有一行诡异的字：“此脸寻主，速来认领。”
“查到启事的印刷来源了吗？”周警官的声音干涩。
“所有线索都断了。”小陈把一份报告推过来，“印刷厂说从来没接过这种活，监控也没拍到任何人张贴。而且……”他咽了口唾沫，“失踪者的家属都说，启事上的照片，他们从来没拍过。”
雨下得更大了，风卷着什么东西撞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周警官起身去关窗，视线扫过楼下的街道时，浑身的血液突然冻结——
路灯下，站着一个穿黑色雨衣的人，正仰着头朝档案室的方向看。
那人的雨衣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下巴上一道暗红色的疤。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人手里拿着一叠新的启事，正一张一张往灯柱上贴。
周警官抓起对讲机冲出去，小陈紧随其后。
雨幕里，黑色雨衣的身影慢悠悠地往前走，贴完最后一张启事，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站住！”周警官追进巷口，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巷尾的墙壁。
雨衣人不见了，只有刚贴好的启事在风雨中微微晃动。
那是一张新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警服，眉眼锐利，正是周警官自己。
启事下方的字迹像是用鲜血写的，还在往下渗着红痕：“此脸寻主，现在就来。”
身后的小陈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周警官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落在小陈脸上——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手指着周警官的身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气管。
一阵冰冷的触感从后颈爬上来，像是有人用带着水的手指轻轻拂过皮肤。
周警官僵硬地转动脖子，看见巷口的阴影里，黑色雨衣的帽子缓缓抬起。
没有脸。
那里本该是脸的位置，只有一片蠕动的、暗红色的肉，像是被人生生剜去后又强行缝合的伤口，湿漉漉的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雨衣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你的脸，很好看。”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那团血肉里挤出来，像是无数根针在摩擦，“我找了很久。”
周警官的手电筒哐当落地，光束在地上乱晃，照亮了散落在脚边的启事。
那些失踪者的照片上，每个人的脸都在微微变化，嘴角的痣、眼角的皱纹、脸颊的酒窝，正一点点消失，变得和他记忆中的样子越来越模糊。
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那团血肉缓缓凑近，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他看见对方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一串用玻璃珠串起来的眼球，在黑暗中反射出微弱的光。
“他们都不肯把脸给我。”嘶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你会愿意的，对吗？”
剧痛从脸颊传来时，周警官终于发出了声音! 但那不是喊叫，而是某种黏腻的、骨肉分离的闷响。
他感觉自己的脸正在被剥离，视线变得扭曲，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团血肉上慢慢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眉眼锐利，正是他自己的模样。
巷口的雨还在下，小陈倒在地上，眼睛始终盯着墙壁。
新贴的启事上，周警官的照片正在发生变化，嘴角渐渐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清洁工发现了巷子里的两具尸体。
一具没有脸，另一具的脸完好无损，只是眼睛瞪得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
警局档案室的桌面上，新的启事又堆了起来。
最上面那张的照片里，是个年轻的实习生，眉眼间带着些许青涩。
启事下方的字迹依旧鲜红：“此脸寻主，速来认领。”
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正站在镜子前，轻轻抚摸着自己脸上新长出来的皮肤。
镜中的人脸不断变化，时而锐利，时而青涩，最终定格成一个陌生的模样。
他拿起笔，在新的启事上写下那行字，嘴角的疤痕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