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霖——”
林妍喊着他的名字惊醒。
她发现自己是在揽月楼，下半身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肚子已经平了下去。
应该是生完了。
只不过……
林妍晃了晃手上的铁链，挑了下眉。
这应该是李玄霖干的。
还没等她把手上的铁链弄开，门就被人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身长玉立，恍如她刚刚被他关在这里的时候，只不过他现在手里提着一个鸟笼。
“啾啾啾——”
里面长得像小麻雀的鸟在见到她之后发出悲伤的叫声，像是在传达着什么讯号。
李玄霖走了进来，将鸟笼放在桌上，他人则拿着个凳子坐在了距离床有五步之远的位置。
他低着头，没讲话。
像个做错事等着挨骂的小孩。
嗯，没错。
他不听劝，他准备把林妍关着，不让她走。
林妍喊了一声：“陛下。”
李玄霖头又低下去了一点，以为要被骂了。
“坐过来。”
林妍拍了拍床边，笑着道，“我不骂你。”
于是李玄霖犹豫着走了过去，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她又低下去。
在坐上去后，他就瓮声瓮气道：“孤这次不会听你的。”
没什么气势。
他才不要放人离开，他就不听话。
然而他却没想到自己得到的不是林妍的说教，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一个出乎意料的告白。
“陛下，我喜欢你。”
林妍双手紧紧抱着他，这次没有开玩笑，也没有在哄他。
她以为李玄霖会很开心，没想到却看到了他警惕的表情。
他坚持道：“你这样说，孤也不会放你走的。”
现在李玄霖满脑子都是防止她离开。
真是可爱。
一点也不像刚刚梦境里变了样的李玄霖。
林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种奇怪的梦，但她能感觉到梦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是曾真实存在发生过。
于是她道：“我理解陛下，我不怪陛下。”
李玄霖只觉得她行为古怪可疑，但还是道：“无论如何，孤都不会放手的。”
“你趁早死了逃跑的那条心，不止这只鸟，你暗中插在宫里的那些人孤也全关起来了。”
总而言之，他这次做了充足准备，绝不会让她逃了。
而林妍却不怎么在意他的话，靠在他的胸口道：“陛下，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你，你想知道梦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李玄霖摇头。
他道：“反正你不能走。”
林妍感觉他幼稚得可爱，抓住他的手道：“不走，我梦到了陛下在哭鼻子，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我怎么敢走？”
“胡说八道。”
李玄霖小声反驳。
他觉得林妍又在拿自己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会哭成那样。
林妍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一直想哄陛下，可是陛下根本就听不到我的话，一直在哭，把我心疼坏了……”
说着说着，她突然道：“陛下……别哭了。”
李玄霖摸不着头脑：“没哭。”
“如果有天我死了，陛下能不哭吗？”
听到这话，李玄霖沉下了脸，搂着她道：“不会死的。”
他不会让她死的。
林妍叹了一口气，道：“人都会死的，我也会死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李玄霖固执道：“不要你死。”
“嗯，我听陛下的。”林妍摸着他的脸道，“我不死。”
然后亲了上去。
片刻后。
李玄霖才得以开口讲话：“是梦到那天的事了吗？”
他以为林妍是梦到那天她和莫瑶打斗差点命丧于那的这件事，可能梦里面自己没及时挡住那一剑导致她死了。
林妍没有否认，虽然他没有猜对，但梦里她确实是被莫瑶杀死的，结果是一样的。
于是她笑着问道：“怎么？陛下梦到过吗？”
李玄霖沉默了。
半晌，他点了点头。
他梦到过，不止一次。
林妍不免有些好奇，问道：“那陛下在梦里面怎么做的？是杀了莫瑶给我报仇吗？”
李玄霖死死抿着唇，不肯讲话。
“那看来陛下做的事比我想的要严重一些呢。”林妍抬起他的下巴，微微一笑道，“所以陛下，你怪我让你放了她吗？”
“再怎么说，她也刺伤了你，你有权追责她……”
林妍话没说完。
李玄霖就打断了她。
“孤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如果伤害莫瑶会让她伤心，那他就放弃。
不过前提是她没事。
“可是这对你来说不公平，受伤的是你，你完全有权利去报复回来。”
“陛下，不用事事以我为先。”
林妍感觉自己很多时候其实都忽略了他的感受，李玄霖太像个乖巧懂事的小孩了，他不哭不闹的，你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从不考虑自己。
这就容易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的感受。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日后你想做什么事，不用总顾忌着我的感受，你可以多想想自己，多说说自己的想法，我是个自私的人，你不说我只会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考虑。”
林妍这是在告诉李玄霖，想做什么就做，有些话可以直接说，就比如在之前处理莫瑶这个问题上。
李玄霖给莫瑶判了死刑还是会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怕被她嫌弃，明明他才是那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却整得跟个害人的那个一样。
“因为对我来说，我是有愧于她的，当年抛下她后，我随我娘去了琅国，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就当阿妹死了，这些年来从未过问。”
“后面我在琅国有了一定地位，我也没有想过去找她，直到她派了人委婉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我才知道她可能活着，但因为某些原因，我选择继续当她死了……这点伤到了她，确实是我的不对。”
“所以哪怕她成功杀了我，我也不会太过怨恨她，只会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小心，也许会留有遗憾吧，但她毕竟是我亲妹妹，要我真狠心杀了她，我想我做不到。”
无论是梦里面还是现在，林妍觉得哪怕再来一次，她也不一定能下得去手。
“我对别人心狠手辣惯了，对亲人总是留着几分心慈手软，娘亲在世时也提过我这个毛病，想我改掉去。”
“我试着去改，有些效果，但很难彻底改变，毕竟我从小就是个护短的，受不了别人讲我爹娘的坏话，也容不得别人欺负阿妹，所以阿妹她从小就很依赖我信任我，觉得我可以保护她一辈子。”
“仔细想想，这也算冥冥之中的因果关系吧，我从小太护着她了，以至于后面她得知我的变化后根本接受不了，产生了这种极端的恨意，最后演变成了这样。”
“我想我该杀了她的，可我又无法真的杀了她，总有那么一点情缠在我心上，让我忍不住给她找个活着的借口……”
林妍发出轻嘲的笑声，嘲笑自己不该有的善意。
“陛下，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
“人都有弱点，没有人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
“我也不例外。”
“在琅国的时候，那个弱点是我娘，她死后我才真正成为了那些百姓口中所向披靡的神。”
“现在我又有了弱点……是阿妹。”
她始终无法对至亲之人狠下杀手。
不仅如此，她还总想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李玄霖安静的倾听她的话，抱着她道：“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呵。”
林妍嗤笑了一下。
她望着他道：“可这不是件好事，尤其是成大事者……更不应如此。”
“所以我娘在琅国的时候自杀过好几次，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无所顾忌，我当时哭着求她不要死，说我错了，我下次不会了。”
“可还是没用，我还是会因为我娘做出错误的选择，直到我娘真正咽气，我都依然没能真的放下她。”
那个时候，林妍就明白，至亲之人注定会成为她永远的弱点。
所以她根本不想和莫瑶相认，不想让人知道她有个亲妹妹还活着。
神不应该有弱点的。
神应该无所不能的。
神也应该无坚不摧的。
她做不到，只能尽可能藏起自己的弱点，不让人知道。
“所以……如果你真想杀了她，请不要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