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起，季黎和周姨到菜市场买菜，特意先挑了半扇猪排骨。
回到家，季黎就着手准备炖汤。
炖汤是个手艺活儿，也很费时间。
砂锅慢炖没有三五个小时，汤不够浓，肉也不够软。
周驰体训回来，大汗淋漓的走进客厅，就闻到满屋子鲜浓的肉香。
闻得人馋虫发作。
他立在原地，盯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看了一会儿，黑眸深暗。
撩起背心下摆，擦了把脸上的汗。
这才抬脚上楼，去拿换洗衣服。
午饭四菜一汤，格外丰盛。
周驰不光喝了三碗汤，香软的排骨也大半进了他肚子。
这胃口实在好的惊人。
周老爷子十分意外，打量他两眼。
“你最近体训加强了？”
周驰眼皮子都没抬，很敷衍的嗯了一声。
周老爷子啧啧摇头，“那也不能这么胡吃海塞，都奔三了，媳妇儿都没娶上，你在家歇俩月回部队，胖两圈儿，不被人笑死？”
周驰，“……”
周老爷子扭头叮嘱季黎，“以后别做这么多饭，多他一个，饭菜顿顿翻两倍，媳妇儿都没娶的人，有口吃的就得了。”
不娶媳妇儿，不配这待遇。
季黎，“……”
周驰嗤笑，低头继续扒饭，也不耽误他跟老爷子杠嘴。
“您这是提醒我，在家住，得给你交伙食费才管饱？”
周老爷子撇嘴，斜瞪了他一眼。
“我差你那三瓜俩枣？避重就轻，你就给我装傻啊！”
周驰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学着他的语气。
“别动不动就提这事儿，谁之前说‘爸从不担心你的姻缘和婚事，爸知道你，你要自己看中了，那姑娘一定错不了，爸举双手双脚赞成，爸就等着那一天’。”
他用老爷子的原话堵老爷子。
“这么快就忘了自个儿说的话？真老糊涂了？”
周老爷子气噎，“……”
周驰掀起眼皮看他。
“放心，等我瞧中了人家姑娘，到时候一定让你知道，你就记得自己说过，举双手双脚赞成，啊！”
但愿老爷子到时候，别自己打脸。
他嘴角眼尾都勾着笑，话说完，还懒懒笑睨了季黎一眼，有点儿不正经的样子。
像是在说玩笑话。
季黎闷头吃饭，头皮莫名发麻。
周老爷子气到翻白眼儿，“你见都不想见，你哪年才能瞧上？！老子到时候都躺棺材里，还给你举手举脚？你糊弄鬼呢！”
“动不动就咒自己，我怎么这么不爱听？”
周驰轻啧摇头，夹了筷子凉拌菜到他碗里，“吃饭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谈事儿，影响人食欲，你不顾自己，也顾顾别人儿，季黎和周姨都没胃口了。”
周姨被点名儿，抬头讪讪笑了笑。
季黎依然闷着头，全当没听见。
她俩有没有胃口是不知道，周老爷子是彻底没胃口了！
老爷子‘啪’地撂下筷子，“周驰我告诉你，这事儿你拖…”
“最多一个月，我就该回部队。”
周老爷子，“……”
“这一个月，能把你大儿子的事儿解决完，时间都够紧张。”周驰话说的不紧不慢。
他跟季黎？
属实没那么快。
周驰说着话放下碗筷，沉下口气，眼尾余光淡淡扫着季黎。
“盲婚哑嫁那套，不时兴了，我那边条件艰苦，现在结婚，媳妇儿要跟着过去随军，还是留在家里尽孝？”
周老爷子噎了几秒，没好气道。
“那还不是你们两口子说了算！我有小周和小黎陪着，不用你媳妇儿尽孝！”
周驰深沉眸底掠过丝笑意。
心说，季黎要留在这儿，那才难办。
他一本正经摇头叹息，“你这思想有问题，周姨就算了，季黎跟周鸿离婚后，你怎么好意思再心安理得让人家替儿女尽孝…”
“周驰！”季黎放下碗筷，蹙着眉想说什么。
周驰抬手制止她，“不是拿你当外人，说我的事儿。”
季黎唇瓣嚅喏。
他已经看着老爷子，自顾自说下去。
“时间紧，任务重，你要我一个月内娶到媳妇儿，异想天开。”
“就算真囫囵着结了婚，你小儿媳也愿意跟我随军，人家爸妈能乐意闺女去那么远吃苦？整个大院儿你自己琢磨琢磨，有那么户人家？”
季黎默默垂眼夹米粒。
为了逃避相亲，也是够费心的。
上辈子怎么没记得他这么抵触？
她隐约是记得，家里来过几波人，是跟周驰相看过得。
周老爷子皱着眉，一脸沉肃。
军区也按地域和实力划分。
小儿子周驰待的那部队，属西部战区边沿，气候条件都较为艰苦，随军家属少的可怜。
就像周驰那支特种兵，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娶不到媳妇儿的大老粗比比皆是。
除非他升到那个地位去，条件优待些，才好带家属过去。
现在？
结了婚指定要两地分居。
周老爷子满脸的纠结。
结婚太匆忙，又要两地分居，这不又是一对儿周鸿和季黎？
周驰点到为止，让他自己想。
等了会儿，还以为他想清楚了，正打算起身离座，就听老爷子冷不丁来了句。
“那你干脆在你们军区内部谈一个！不年年搞联谊？女兵那么多，没一个能看上你的？你就那么叫人看不上眼？”
周驰起身的动作一僵，唇角掀了掀，无语嗤笑。
“她们看上我，我也得看上她们啊，你儿子就这么不值钱，谁看上跟谁走？”
‘咳咳’
季黎一口汤直接呛到了嗓子眼儿。
“欧呦~太太！”周姨匆忙放下碗筷，帮她拍背，“没事儿吧？”
季黎捂着嘴压住咳，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周驰看着她，皱了下眉。
她怎么这么大反应，自己也没说什么…
他不知道，季黎听老爷子跟他说这两句话，格外耳熟。
上辈子，周驰总背着人关心她，亲近她。
她深受道德和良心上的谴责，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有次被他逼急了，也气急败坏的问过同样的话。
她骂周驰，“你们军区没有女兵吗？每个文工团那么多漂亮女孩子，就没一个看的上眼？你疯了！偏缠着自己大嫂干什么！”
周驰也不以为然嗤笑说，“她们看上我，我还看不上她们，我就那么不值钱，谁看上跟谁走？”
季黎当时，被他这句吊儿郎当的话，堵到脸红气郁。
还在心里骂他。
缠着有夫之妇，还屡屡撺掇她赶紧离婚，他是有够不值钱的！
年轻时候的季黎，只被周驰热烈的亲近逼的走投无路，惊慌失措。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
甚至觉得，周驰对自己大嫂不依不饶的纠缠，是一种怪癖。
周家两个儿子，都不正常！
直到周扬渐渐长大。
周驰十几年下来，对她都不曾变过。
甚至每次回来，都带礼物，看她的眼神，也从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炙热汹涌，渐渐沉淀下来，多了小心翼翼，和溺人的温柔怜惜。
那时候季黎才懂。
周驰真的喜欢她，不是什么一时兴起，也不是什么怪癖......
季黎渐渐喘顺气，垂着眼看不清情绪。
这回周老爷子也顾不着搭理周驰了，在一旁关心的看着季黎，还连声催促她。
“再喝一口汤，再喝一口压下去，就不呛了…”
季黎依言捧着汤碗，又浅浅抿了一口。
正此时，院子里传来铁栅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几人纷纷扭头往外看。
周姨先站起身，惊讶唤人。
“先生回来了。”
她嘴里的先生，正是周鸿。
季黎回头，看到周鸿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跟着个衣着打扮光鲜亮丽的年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