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来估计是闲太久了，好不容易摊上个活，生怕耽误了事，让挖树的人跑了。他不停的催促着司机孟凡成提速，老孟把林政科的小车开的飞快，一路上风驰电掣，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地方。
铁厂镇，因为铁矿产丰富而得名，民国时期就已是遍地的铁作坊，被称为小春城。现在却破败的不成样子，放眼望去一片萧条，只剩下那些井架、栈桥和林立的大烟囱，围绕着错综重叠的厂房，似乎在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像被人随意丢弃的时光。
战远老远就看到一群人，正在挥舞着铁锹和镐头，卖力的挖着路边的绿化用云杉，周春来用手指了指，让司机老孟把车停到了旁边。
“都别干了，谁让你们在这里挖树的？”周春来下了车，厉声的喊道。
工人们都停了手，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胆小的人还把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个穿着整齐的眼镜男，那人大约四十多岁，个子很高，身上还背着一个挎包。战远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和肯定也是个苗贩子。
眼镜男快步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让干啊？”
周春来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你是领头的？”
眼镜男说道：“我是来买树的，卖树的人和我说，这些树都是审批过的，为什么不让采挖啊？”
周春来说道：“你们要是审批好了，我们能过来嘛？我和你说别干了，就别干了。”
眼镜男说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周春来笑道：“你给谁打电话都白搭。”
两人争论的功夫，战远已经打开摄像机开始录像，那些人不知道他是干啥的，也没有阻拦，就是硕大的摄像机让他们有些紧张，眼镜男更是直接背过了身子。
眼镜男打完电话没有多久，一辆捷达就开了过来，车刚停稳，就跳下来三个理着小平头的年轻人，一个个嘴里叼着香烟，流里流气的模样。
眼镜男和中间的一个年轻人嘀咕了几句后，那年轻人走了过来。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年轻人的语气很不友好的问。
周春来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干啥的？”
年轻人说道：“这树是我整的，怎么自己家的树还不能卖了？”
周春来“哼”了一声。说道：“你可以卖，但是采挖需要林业部门的审批，你们啥手续都没有，就硬干，那不是成了滥采滥伐了嘛？这可是违法行为。”
年轻人说道：“手续去办了，可是效率实在是太慢了，人家买家着急，我们后期再补上不行嘛？”
周春来说道：“那可不行，你们必须先办理了采挖手续，才能干活。”
年轻人颇有些不服气，瞪着眼睛盯着周春来看着，好一会后，才不甘心的说道：“那行吧。”
周春来说道：“把挖倒的树给我按回坑里埋好，我不管这树是谁家的，没有手续就是不能动！这可是在大道边上的行道树，别把这弄的像狗啃的似得就不管了。”
战远走到一棵打好包装的云杉面前看了看，这棵树大约有四米多高，生长的很是茂盛，用草绳子缠绕着树冠，土坨按照两根手指的距离打的密包，是标准的锅底坨模样。
眼镜男一直观察着战远的动作，见他好像很懂行的模样，走过来递上一根烟说道：“哥们，你在研究啥呢？”
战远接过香烟，说道：“我看你们这土坨的密包打的挺专业啊，正好两指头的距离。”
眼镜男闻言，顿时就来了兴趣，问道：“哥们懂行啊，也整过苗子？”
战远笑道：“去年整过些樟子松，咱俩也算是同行了。”
眼镜男伸出手，说道：“我叫徐志林，哥们怎么称呼，交个朋友呗。”
战远笑道：“我叫战远，徐哥干这行多久了？”
徐志林说道：“哩哩啦啦的，干了得有五六年了吧。”
战远说道：“那你干的年头多，应该赚了不少钱了吧。”
徐志林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赚什么钱啊，今天这个部门抓一次，明天那个部门罚一回的。今天估计又得栽了，别的不说，人工费就得搭上一两千块钱。”
战远没有说话，静静的抽了口烟。
徐志林试探的问道：“哥们，我看你和那伙人一起过来的，能不能帮我说说，让我把这几十棵树挖了算了，我这边单独给你们意思意思，行不行？”
战远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够呛，不瞒你说，我和他们也不是一个部门的，再说你这个事情是领导交办的，那边的哥们也是听吆喝的，他肯定不敢答应。”
徐志林有些失望，沉默了一会说道：“哥们，你能不能帮我找点四米高度的云杉。这几车树是山西要的，催了我好几次了，实在是着急啊，要是再不发两车应付应付，以后我这买卖还咋做啊！”
战远说道：“这个规格的树应该好找啊，你为啥非要挖这点行道树啊？”
徐志林说道：“我这不也是抓瞎了嘛！寻思这点玩意，到黑就整完了，没想到刚挖了几棵树，就把你们给招过来了。你要是有货源，咱俩留个电话呗。”
战远干脆的答应了，两人迅速的交换了手机号码。
战远问道：“你这个规格的云杉，卖多少钱？”
徐志林说道：“一棵树卖四百块钱，哥们，你放心，我做生意就是实在，保证不和你玩心眼子，咱俩要是合作，利润一人一半，你看行不？”
战远说道：“那行，我一会回了单位，给你问问。”
他俩在这边聊天的时候，那三个小年轻却一直纠缠着周春来，又是递香烟，又是要请客吃饭的，把周春来烦的不轻。工人们老老实实后的把挖好的云杉又种了回去，周春来见到工作结束了，立刻就对战远吆喝道：“大远，走了，还在那磨叽个啥。”
战远和徐志林点了点头，拎着摄像机上了车。
在回去的车上，周春来问道：“你刚才和那边那人嘀咕啥呢？”
战远笑道：“我看他们活干的挺不错，寻思问问他们是哪的工人。”
周春来这才想起来，战远也倒腾苗子，半开玩笑的说道：“差点忘了，你还有这个兼职。你可别过后了，再跑这把树偷了，那可是给我们科添麻烦了啊！”
战远说道：“你可拉倒吧，就这种树，咱们山城都快要泛滥了？也就这几个生瓜蛋子，敢跑到大道上干，我可没那么缺心眼。”
周春来笑了笑，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