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只争朝夕。年轻人不好好念书上工，大白天浪费什么时间？回去吧。”
邵乐楼离开玦尘楼没几刻，急于折返。
沉舟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君子有成人之美。兰国公父女久未见面，有大把话说，驸马插在中间裹什么乱？”
“他们之间是有话要说吗？”
邵乐楼瞪着他。
仙桃看见自己的父亲，身子骨差不多酥了。
凭他在青楼那么多年的经验，这绝不是预备说话的架势。
“皇子还有闲情逸致踏青？小心头顶跟草叶子一个颜色。”
“你在胡说什么？”
杨李公主命婢女用路边的野花编成花环，套在驸马爷头上。
“先不说他们是父女。兰国公那等样貌，怎么可能看得上女公子？”
邵乐楼记起在她眼里兰国公跟女公子容貌相差悬殊。
“在公主看来，女公子长什么样？”
“平平无奇啊，长什么样？”
杨李命令婢女去摘颜色鲜艳的花朵。
“平平无奇？眼睛什么形状？”
“杏眼。”
“眉毛？”
“细长柳眉。”
“脸型？”
“小圆带尖……瓜子脸吧。”
“脸色。”
“种地丫头的红脸膛。”
邵乐楼以为杨李公主与他们所见不同，一通问下来，公主与他们看见的似乎差不多。
“年纪呢？”
问起最关键的事，他声音不由自主放大了些。
“你凶什么凶？”
杨李公主拔下草叶子，扔在他脑门。
“四十多岁的老太婆啊，什么年纪？”
这话不对，杨李不清楚仙桃是谁时，因她吃过干醋。
她眼里的仙桃肯定没有四十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邵乐楼以为杨李公主所见的仙桃与他们不同，现在看来，她仅是出于自己的傲慢，将不施粉黛衣着破旧的仙桃归入“丑女”。
“兰国公外貌只有二十多岁？”
沉舟也弯腰摘了朵郊野的花。
杨李公主跑来，把婢女编的第二个花环套在他的脖子上。
“人说兰国公年轻时四处求访不死药。皇兄，你说他会不会得到了真的不死药？”
不可能。
作为兰国公原型的定国公后来遇刺，死在宴间。
杨李公主自顾自说完，跑去其他地方追蝴蝶。
邵乐楼叉着腰目送她的背影。
“奇怪……”
仙桃看上去宛若少女，是因为尝试不死药成功。
兰国公为何也如此？
难道他们强行把拓食人扯入梦境，梦变得不伦不类？
“若是有碍梦境正常发展，梦主人会避开。既然如此，这点应该不是问题……”
沉舟捻动指间的小花。
天色将晚时，他们返回玦尘楼，接走了女公子。
邵乐楼编了个理由糊弄走公主，与皇子夫妇回到王府。
“你……”
他一见仙桃就捶胸顿足。
沉舟只当没看见，直至驱散所有下人。
“你你你……”
邵乐楼走到仙桃面前，指指自己又指指积羽皇子。
“背夫偷汉，不要脸！”
寻常女子背一个丈夫也算了，她居然一口气在两个丈夫眼皮底下偷汉。
“倒反天罡啊你这是。”
“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
仙桃一手撑着书案，一手揉着腰。
她起床太急不慎撞到了床角，怕公主看出来，忍了一路。
那两个人的关系从来不是秘密，何况身处梦境，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别人做梦，沉舟压根儿懒得吃味。
“兰国父女间是否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问仙桃。
“什么？”
邵乐楼气出颤音了。
他指着仙桃走到积羽面前。
“他们都这样了，还不够明显？”
再聪明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考虑问题跟鬼打墙一样。
仙桃跟积羽一个满脑子兰国公，一个琢磨着不死药，两人稀里糊涂，近在眼前的事也看不出来，经他这么一咋呼，霎时清醒。
“人常把‘长生’、‘不老’以及‘不死’混为一谈，实则这是三种不同的追求。”
仙桃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老者未必长生，长生者未必不老。同样，长生不老不见得能够不死，而不死也未必长生不老。”
追随定日珠，他们一路上见过不少“不死”的例子，那与世人期待的“长生不老”截然不同。
兰国公希望的，肯定不是他们见过的不死。
他既然一直追寻不死药，为何早年间没有用人试药？
“会不会他在年轻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老药，直至晚年才进一步希望长生甚至不死？”
“仙桃姬的容貌并非后来为他尝试不死药的结果，而是因为从父亲那里得到了不老药？”
沉舟依着仙桃的思路推测下去。
这样一来，传说中许多地方得推翻。
首先是定国女公子与庆国公子一见钟情的说法。
“我始终觉得哪里奇怪。传说中定国女公子试药后没多久与庆国公子殉情，并没被父亲冷落十数年，死时尚且是花样年华。梦里非说她高出我们足足一辈。”
“可惜，这两个小国地处偏僻，缺乏记录。我不记得读过相关国史。”
仙桃懊恼地搓着手臂。
“传说提到，定国公遇刺身亡时年过花甲，那时候距离女公子去世最多不过一两年。”
传说中的定国公，与梦中兰国公的年纪相符。
“女公子是他幺女，他老蚌生珠，不是不可能啊。”
邵乐楼觉得这说法证明不了什么。
“梦里，兰国女公子似乎是他长女。”
仙桃顿了下，继而问。
“他到底有几个女儿？”
沉舟摇了摇头。
“传说没那么详细。非要说的话，此地有一风俗，长女若不出嫁，必须充作‘巫儿’，辅佐家中祭祀，否则长姐未嫁，妹妹无法出嫁。”
兰国女公子并非巫儿。
按她梦里的年纪，其后若有妹妹，也该是年纪一把没有嫁人，早与她一样沦为笑柄了。
“定国女公子之前如有未出嫁的长姐，井、庆两国向其求婚，不合礼数。”
“也许女公子的姐姐早早嫁人了。”
邵乐楼不懂这两人穷究这点做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假使定国公欲通过联姻巴结周围小国，那么女公子的姐姐肯定嫁的不是普通人。定国受难，国公的女婿为何没有救援？”
仙桃把他问住了。
传说中定国孤立无援，面对井国强大攻势，定国公与兰国公一样，没有多久就投降了。
假使女公子有外嫁的长姐，不管夭亡或是失宠，姑爷见死不救免不了非议。
“定国公很可能只有一个女儿。”
沉舟做下结论。
“这个女儿与他一样，服用过不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