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关翎在噩梦里见过的男女清清楚楚有两对。
她看不清这四人的长相，不过依稀能感觉出他们是四个不同的人。
在御和殿前所见的鬼影，硬说起来更像邹夫人，而非如妃。
如妃的身形太好辨认。那四个人里没有一个与她相似。
既然如此，如妃与四皇子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们答应替费氏栽赃甄小姐，莫非是为了还赠药的人情？”
关翎继续盘问闯进来的小贼。
“费氏对小人与兄弟们有救命之恩，此其一，另外那甄氏实在为人不齿……”
“她们一介女流，为攀高枝，哪怕手腕下作了一些，与你们无干，你为何耿耿于怀？”
“殿下不知。”
男人昂起头。
“那气死的石太史原配出身龙溪，远近皆知是急公好义之人。她与甄家大小姐甄静雪成为忘年交，是因为甄小姐与未婚夫退婚后为其纠缠。石夫人路见不平仗义相助。”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甄大小姐与石公子年纪相当，石夫人未有多想。甄小姐借口谢恩，进京探望，夫人慷慨留她居住在太史府。结果……”
深宅内斗无非那点手腕。
石太史假如看不穿这点伎俩，在庙堂的党争里死十遍也不够。
石夫人能被气死不外乎石太史喜新厌旧，存心偏袒。
“江风渡羽”四公子言明不会出仕。
燕夕渡的父亲太宰燕群青，众所周知好色纵欲，私下豢养乐伎舞伎无数，一把年纪娶了一堆妾室。
石惜羽的父亲太史石蕴秀又私通外人，背弃夫妻情义，气死发妻。
陈王为什么将这二人之子纳入麾下？
以此类推，鱼太保跟水宗伯难道也不是好东西？
关翎一抬眼，看到沉舟递来的眼神，略一挑眉。
“我要在萨满康德盘桓数日，你们不可把我行踪透露出去。继续依费氏所言搜寻靳公子。不许擅自算计甄小姐。一旦发现靳少爷，立即领他来见我。蛊虫留在我这里。要是有违我的命令，连人带虫，一个不留。”
关翎一瞪眼，瓶子里的白胖虫子吓得缩了回去。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
脸已被人记下，他们是小小郎中，没有保命之法。这位姑娘的吩咐听起来不像是要害人，又扣押了虫质，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待院子里的人离开后，关翎重新塞好瓶子上的泥封，把蛊虫瓶放到床边的桌上。
“你安排我大张旗鼓住到这院子里，把他们引过来，是不是发现了靳公子与甄小姐的踪迹？”
关翎坐回床沿，问沉舟。
伊萨在暖手炉里加了炭，递给她。
这两人离开屋子时带进一股冷风，冻得她打了两个喷嚏。
伊萨想帮她拢下衣服，碍于沉舟的目光收回了手——才两个和尚就没水喝了，糟心。
关翎自己紧了紧大衣。
用密医的办法，甄小姐少不得身败名裂，靳公子也会弃她而去。
但是这样一来，石太史由于继室家里的事儿面子挂不住，弄不好与龙溪靳氏产生龃龉。
石惜羽是陈王的人，相当于半个太妃的人。
靳氏假如因石太史疏远太士一派，偏袒费氏，朝廷的权力平衡将呈现极大倾斜。
宏明继位前的太傅为费氏举荐，朝上文武百官有不少是老太傅的门生。
他登基后花了许多时间，好不容易使得费氏与王氏的权力呈现微妙的平衡。
靳氏一旦被拖下水，受累最深的是皇上。
这事儿乍看是小儿女的情事，到最后影响的是整个朝局。
沉舟要她处理此事，想来是为了皇上。
关翎知晓他的东主并非自己或者皇上，沉舟真正效力的对象另有其人。
不过论起来，她比皇上更先与他定下契约。
他现在为了替宏明着想，不惜把她拖进麻烦，她略略有点不开心。
“皇上发了你几个月俸禄，你就这么忠心……真是男大不中留。”
“殿下想去东莱，需要取道琥珂。可知现在琥珂守将是谁？”
沉舟朝她眨了眨蓝灰色的眼睛。
“是谁？”
关翎也朝他眨了眨眼。
“是跟了靳老将军十二年的副将，郎千禄。”
“所以你要我卖个人情给靳家，好路过靳家军地盘时，请他们行个方便？”
关翎低头想了想。
“这事儿牵扯男女私情，我难以插手。假定甄映雪为人像那两位密医所说，现在能使她原形毕露的只有四皇子……”
关翎想到这里歪了歪头。
那日斗诗灯会，陈王就在四皇子旁边。
靳小姐们既然诗递到四皇子身旁了，为什么不顺便给陈王一首？
“我实在不懂。甄家真打算攀高枝，应该不会对陈王视而不见。怎么独独追着太卜？莫非她们跟鹘霜人一样，想要由涂氏人身上挖掘出秘密？”
沉舟揉了揉山根。
皇后有时候考虑过多，脑子反而不太清楚。
“太卜大人身为皇子，封王是迟早的事。既然他与陈王地位相当，我猜她们……单纯想找长得好看的王爷为夫。”
“啊？”
关翎愣了下。
沉舟不提醒，她差点忘了诏明长相跟身材胜陈王一大截。
陈王长得别说不像他的两位兄弟，甚至与荣太妃也不算很相似。
那张猫脸要说可爱也有几分可爱，只是与世家小姐的喜好相差大了些。
再这么一想，靳星夔长得也不错。
甄映雪转投靳氏，莫非长相也是个因素？
“难道……难道这位甄小姐是好色之徒？”
“肯定是哦。”
一晚上没动静的尾济从沉舟衣领里钻了出来。
“她能写出那种诗，怎么想也不是保守自持之人。”
关翎走到沉舟身边，把他从沉舟肩膀上抱了下来。
“甄小姐要是这种人，我倒有办法对付她。”
“干、干什么？”
尾济感受到前面投来充满期待的目光。
“为皇上分忧，你们一个别想跑。”
*
几日后，小密医按沉舟吩咐把靳公子领来客院。
关翎赫然发现那不是靳星夔。
青年的脸比靳星夔稚嫩一些，与他长得非常相似，唯独少了眉心那朵梅花。
“臣靳月夔，参见殿下！”
男子看到她后飞快单膝落地。
她没有见过他，而他知道她，想必见过宏明。
看来这是靳统领的傻子弟弟没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