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下班，云扬开车到六点，才到达姜南楚上班的地方，而楚楚似乎已经等待很久了。
她一身笔挺的女士西装，干净整洁，又英气飒爽。
见到云扬的车停在了马路边，她迈开长腿，婉步轻移。
“赶紧回家，饿死了，明天不要你接了。”楚楚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喃喃道，傲人的峰峦被安全带勒出了极致夸张的曲线……
“路上有点堵车，怎么了，我来得太晚了？”云扬发动了车子，朝着姜南楚的家驶去。
“不是啦，浪费这个时间没有意义，还不如我们都早点回到我家去吃饭，你接一趟我，我俩估计得六点半才能到家吃饭，不接我，我自己五点下班回家，这样我还能在家里等你，你五点四十左右就能到我家，岂不是早了很多。”楚楚轻盈着声音解释道。
“为什么你五点下班？就因为你是老板吗？你在公司等我等了一个小时？”云扬问了两个问题才回过神来。
“我不去公司都行，只不过在家里，待着无聊就老是想你，就有些无所事事。”楚楚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群，点了点头。
云扬：“……”
“云扬你不会生气了吧……”楚楚侧过脑袋，瞪大着灵动的眸子看向了云扬。
“生气干什么？恋爱脑长多了？”云扬松开右手，摸向了楚楚的额头。
“嗯，没发烧，估计是长脑子了。”云扬自言自语。
“长脑子？”楚楚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脑门，有些奇怪云扬的话。
“恋爱脑啊，网上不都流行这个嘛？”云扬咧嘴一笑。
楚楚嘟囔着小脸儿：“哼……”
“你看……”云扬话还没有说完，胳膊就被楚楚掐了一下。
“你没长是吗？”楚楚横着小脸儿不服。
“长了，但是没你多。”云扬龇着牙。
“不要！你得和我长一样多！”楚楚穿着西装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这东西我怎么能跟你长一样多？”云扬无奈。
“所以弟弟是不爱姐姐我了吗？”
云扬：“？？？？？？”
“等着我，我马上长！到家就和你差不多了。”
“这还差不多……哼哼，专心开车。”楚楚心满意足。
……
晚饭过后，双人行的关卡再次推动……
太空猴子被干掉，闯水关卡，划船……打章鱼海盗……
“有一件事忘记和你说了。”游戏结束后，云扬捉住了楚楚的小手。
“什么事？”楚楚侧眸。
“周三我要和胡来去一趟他老家，不知道做什么。”云扬开口。
“这是在跟我汇报行程吗？”楚楚挽起唇瓣，悠然地看着云扬，缱绻的目光满是欣喜。
“难道……不应该说？”云扬挠头。
楚楚：“……”
“行啦行啦，胡来他也和我说过了，他说怕你这个大忙人忘记对我说了。”楚楚浅笑。
“你知道他去干嘛？不会是把我当打手了吧，我可不动手，给再多钱都不行。”云扬沉思。
“不知道，他没有说，不过依照他还把你当拳击手的表现来看，应该是这样了。”
云扬：“……”
………………
………………
时间飞鸿过境，倥偬岁月眨眼之间，周三悄然而至。
【下班后，先吃饭，回小区，开我的车。】胡来的消息在四点半的时候，就已经发过来了。
云扬吃过饭将车驶向了小区，小区停车场入口处，胡来的车就停在那。
他人就站在车的旁边，西装革履，他是真的瘦了很多很多，看上去比云扬最初看到他的那时候，看上去精神了很多，就连他穿西装的样子，都好看了不少。
……
云扬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后，走到了胡来的地方。
“你这是要干嘛？”云扬有些不解，胡来这小子，连领带都打好了，这套西装，好像是他重新定制的，非常合身。
“到了再说，导航已经调好了。”胡来深吸了一口气，坐上了副驾驶。
云扬坐上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红色的法拉利，在道路上划过红色的残影……
“我可不动手打人，给再多钱都不行。”云扬提醒。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去打人的吗？”胡来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前方，他低声嚷嚷。
“还有，你知道我女朋友是你老板，我可是不瞎搞的，不然打死你，上次按摩的事情，我都没有找你算账了。”云扬再度提醒。
“不会的，你看我像那种有病的人吗？”胡来开口。
“那就好，路有点多，我开快点？”云扬看着中控上的总路程，一百多公里。
“就等你这句话呢？只要不扣分，安全行驶，你都可以快一点。”胡来点头。
……
高速上，日落斜西，红霞遮天。
“这种天真是绝了，没来怀市的时候，似乎都没有这么看过天空。”胡来微微舒了口气，看着前挡风玻璃外的天空。
云扬：“……”
“依山傍水的城市，和其他的城市，果然不一样……说实话，我想这辈子，都赖在你们怀市了……之前每一天，都在学习着直播的方式，直播怎么去取悦别人，怎么玩直播效果，每天直播到夜里一两点，第二天起来都已经是中午，潦草解决掉午饭。”
“又开始在琢磨着一天该直播的内容，每天下午从两点到五点的那些时间，才真正的属于我自己……晚饭，洗漱，又要开始一天的直播……”
“至少你挣到钱了不是吗？”云扬开口：“而且，你现在的状态比你来的时候好多了。”
“其实……我不想这样……钱我早就挣够了……”胡来摇了摇头。
云扬：“……”
瞧瞧，狗都不说这种话，胡来说了，还说得这么轻松。
“我高中都没有读完，自己辍学，跑去打电竞……就是为了钱，你知道我高中都没有读完，我直播做成这样子，需要付出多少吗？”
“我需要学习别人的直播方式，需要控制自己的年少轻狂，不说脏话，需要让自己的直播方式与众不同，需要让自己变得谦卑，在合同面前，一个字一个字扣着看到底有没有坑害我的地方……我需要以我浅显的阅历，去面对那些人才辈出想放松看直播的观众……”
“我还不能，让当初那些喜欢我的粉丝们失望……”
天色逐渐暗淡……高速上的车并不多，车灯点亮了前方的一切，却是没有点亮胡左莱的眼睛。
“你会开摩托车吗？”胡左莱突然转过头。
“嗯……会一点。”云扬点头，过了须臾，云扬突然开口：“你不会是拉我来当司机的吧？”
“不是。”胡左莱摇头。
“问题是我现在就像是司机，等会你还要让我开摩托车？那不是妥妥的司机？”云扬无语。
“路段有些不平，我的车开过去底盘可能要报废。”胡左莱再度开口道。
云扬：“……”
“我没有摩托驾照也能骑？”云扬吃惊。
“酒驾都很少有人查，只不过倒是没有发生过酒驾的车祸就是了。”胡来点头。
……
“你知道我的老家有多破吗？穷乡僻壤，我打电竞之后，都很少回来……”
“你老爸老妈呢？你不去看看他们？”云扬开口。
“我有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城里给他们买了房子，让他们辞去了工作，在城里生活，我自己租了一间房子。”胡左莱解释。
“有心了。”云扬点头。
“……”胡左莱张了张嘴，才缓缓发出了声音：“因为我只有他们了……”
云扬：“……”
…………
下了高速，七点，这是一个小城镇，比云扬所在的河县，还要老旧……
车停在了一家宾馆之前，云扬和胡左莱下车，在胡左莱的带领下，两人前往了附近一家修车店。
胡左莱跟那满身机油的小伙子打招呼：“摩托车弄来了吗？”将准备好的香烟抽出了一根，递给那位小伙子。
“你这种大忙人还舍得回来……哦……也是。”那人接过烟，从口袋掏出了钥匙，还有一把钥匙。
“一千块钱已经微信发给你了，晚上就把这车还给你。”胡左莱接过钥匙，递给了云扬，随后指了指那辆大运摩托。
“路线给我看一下。”云扬开口。
“嗯。”胡左莱打开了手机上什么德导航，递给了云扬。
三十秒后，云扬将手机还给了胡左莱，点着了摩托。
……
“你小子不会想带着我钻沟里吧？？？”胡左莱感受着摩托疯狂的摇动，吓得赶忙抓住了身后的铁架子。
“别叫，第一次骑摩托呢。”云扬扶着摩托车龙头没好气的开口道。
“你没骑过？？？？？”胡左莱大惊失色：“那你说会一点？”
“这种东西不就是手到擒来吗？你等一分钟后看我。”
胡左莱：“……”
……
一分钟后，车子如履平地。
“靠，你小子还真是牛皮，连挂挡都会了。”胡左莱伸出大拇指，穿过了云扬的肩膀，开口道。
“别叫。”云扬专心致志地开着摩托。
驶出这座小城，只花费了十分钟的时间，接下来的路，全是水泥路，却是蜿蜿蜒蜒，一会高一会低，难怪胡左莱会想着骑摩托，这道路又窄得要死，两辆车交叉都要让半边车轮子离开这水泥路……
……
“云扬，你看，天上的月亮……”
云扬：“……”
“我不看路看月亮？等会栽沟里算谁的？”云扬没好气的开口道。
蝉鸣虫鸣之声交织着一场轻快的奏乐，摩托车灯照过的地方，云扬看见了无数的田地……他都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如此亲近农村了，上一次亲近还是上一次……还是少年时。
“路不多了，也就大概两公里了吧。”胡左莱的声音又变得唏嘘不已。
“你喜欢的人结婚了？所以……你要我陪着一起来？”云扬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身后，胡左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安静得就像是云扬身后没有坐人一样。
两公里的路，在摩托车之下，很快就到了。
胡左莱示意云扬停好车。
“你曾经告诉我，说，喜欢一个人，哪怕带她走，哪怕与世界为敌你都可以？怎么现在？”云扬看着走在前方的孤影。
农历十五，月圆之夜却还是有着一丝一丝的残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句话，似乎已经不再是传说，而是成为了事实。
乡间田野的夜空，和城市里差得太多太多了，你能在这里，听见一只无名的协奏曲，看见闪烁的星星，还能感受到带着田野味道的清风……哪怕是夜，都让人心旷神怡……当然，这得排除没有生活压力再去感受这些。
胡左莱：“……”
有人家欢天喜地，灯火通明，红灯笼亮堂堂的，但是云扬总感觉那些灯光点不亮胡左莱的身影，还是，他刻意地站在了阴影之中，不露与众人前？
七点二十，他们的晚宴似乎刚刚开始，大堂和外面的饭桌上，人声鼎沸。
“你不去看看？”云扬转身看向胡左莱，却发现，他的呼吸很急促，眼眶通红，整个人的身体，还在轻微的颤抖着……
从兜里掏出了香烟，胡来有些颤抖木讷地将它塞进了嘴里，只是点燃吸了一口之后，他却是咳嗽的眼泪都滚落了下来。
“这烟真@#￥%%呛人，老子……眼泪都呛出来了。”胡来丢掉了香烟，带着些忍受的哭腔开口道。
“他们出来敬酒了……”云扬轻声道。
新娘子满身大红，她穿着红色的直裾长裙，披着红色的头纱，云扬有些搞不懂，为什么晚宴，新娘还要出来敬酒……她不是应该坐在婚房中吗？
“左莱？”欢声笑语之间，云扬听到了酒桌上传来的一声呼唤……
左莱……
这一声带着疑惑的呼喊，并没有打断任何的欢声笑语，却是让跟着新郎敬酒的新娘，微微愣住，她转过头，目光在头纱的遮掩之下，努力的寻找着胡左莱的身影。
“来啊，左莱，一起来吃饭？盼婷的婚礼你来这么晚？还有你爸妈都不来吗？”
藏在阴影中，身着一身笔挺西装的胡左莱，在被一位中年淳朴男子的呼唤声，走到了灯光下。
“江叔……”胡左莱喉咙滚动，声音晦涩，他歉意地朝着那位叔叔笑了笑。
“有了钱多少年都没有回到家了？怎么穷乡僻壤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江叔瞪了一眼胡来，从饭桌上站起，在一众人的目光下，拉着胡左莱走到了餐桌前……
这下子就轮到云扬站在远处的阴影之下了。
“我吃过了江叔。”胡左莱掏出香烟，给桌子上的人都发了一根，挨个的道出了他们的称呼。
“吃过了？”一众人纷纷看向了站立的胡左莱。
“你这孩子，是不是今天本来都没有打算来？”江叔瞪着胡左莱。
胡左莱没有理会江叔，他的目光，在散烟之后，就一直落在那大红直裾的女子身上。
那是怎样的目光？
深情、眷恋、不舍、遗憾、心碎……没有人能够看穿胡左莱的眼神，看着胡左莱的那些村里人，看着胡来如此目光，都若有所思……
“盼婷……新婚……快乐……”狼狈的声音，从胡来口齿颤颤的嘴中传出，这句话，得用多大的勇气，似乎没有人知道。
可是，他们却都是听出来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感觉……
“嗯……左莱，谢谢你能来……”红头纱之下的女子，她眼眸中涌动的光，被轻纱遮住……只是新郎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哪怕是红色和黄色的灯火照亮了胡左莱，那些惨白的月光，却是依旧无误地笼罩在胡左莱的身上。
“嗯……嗯……”胡左莱尴尬地点头，眼中的泪，丢人又狼狈地在所有人的眼中落下……
“不扰各位叔叔和阿姨们的兴致了，我这就走。”胡左莱擦了擦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那位漂亮的像是仙女的新娘，转身狼狈的就像是落水鬼一样离开。
月光就像是盐一样地洒在路上，云扬沉默无声，跟在了胡左莱的身后。
所以，他当初告诉自己，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与全世界为敌……只是一个笑话是吗？
那他为什么要说出这种像是笑话一样的话？
“走吧，我想喝酒……”胡左莱停在了车边，转过身，目光空洞地看向了云扬，就像是他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的感情，就连声音，都干哑涩暗。
“嗯。”云扬走到了胡左莱的身前，启动了摩托车。
……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像是一个笑话？当初告诉你那些惊天动地的话，在我身上却是一句话没有表达出来？”
“……”云扬没有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骑着摩托，速度却不再是有着来时那么快。
“我和她很早很早就认识了……一个村子里的，很早的时候，我就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只是那个时候，我还喜欢玩游戏……”
“本就是农村人，不努力，还喜欢玩游戏，去那种黑网吧，打英x联盟……我和她算是在初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吧，只是嘴上的那种在一起，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的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在一起。”
“她不喜欢我打游戏，觉得那样会很没有出息，本就生活在农村，不想着学习，总是拿着家里的钱，去黑网吧上网……未来会很没有出息……我却和她的观念很不同……”
“所以，我和她分手了，她提的，那一年，我高一，她在我面前哭得像是一个泪人……她都在为我们的未来着想了，而我，还在无所事事地打着那个游戏……”
“年少时，总是心高气傲，我看着她的背影，告诉她说。”
“玩游戏怎么就没有出息了？”
“我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在游戏的路上闯出一条路，然后趾高气扬地站在她的面前，让她提起我们复合吧这种话，然后我在骄傲地答应，在给她宠的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为幸福的人。”
“我不顾自己的老爸老妈劝，离开了那座私立高中，前往了自己不知道的是哪的城市，找各种渠道，去联系游戏中的那些战队……我游戏打得很好，在当了网管两个月之后，我成功地加入了一个战队，也就是，我之前夺冠的那个战队。”
“那段时间，是我过得最惨的一段时间，我太想向盼婷证明自己了，却是没有想到一个人，拿着从老妈那里拿出来的100块钱，怎么过接下来的日子……就连身份证上面的年龄，都是未成年……”
“我加入了青训之后，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总会让她刮目相看……”
“她当时没有回我，只是，隔了几天后才回的我……”
“她让我回来，我的老爸老妈很担心我，她还说，她也辍学了，在找工作……”
“穷乡僻壤，钱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那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哪怕再野的孩子，都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