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阳总给人一种希望。
阳光倾洒下来,照亮了遍地的狼藉。
大多是四相军的尸体,还有一些死于非命的平民。
在修行者面前人命就是如此脆弱,林归安遥望着远处的那片废墟,
那里还躲藏着一些平民。
此刻正带着可怜又恐惧的目光看着前方,眼中是不解的迷茫,
似乎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更有接受不了这一切的人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一直...一直到戏台上,戏台之上于三才又用铿锵的嗓音继续唱起了魏戏。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着戏台看去。
此刻...众人才有足够的耐心去听这一段霸王别姬的魏戏。
只觉得这邪戏...突然变得那么动听。
平民们从废墟之中走出,不约而同地朝着戏台聚拢,
此刻这魏戏像是那种引领他们内心希望的一盏明灯。
于三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压根没想到自己能在戏台上活下来。
突然,他的手里头舞动的霸王枪慢了下来,声音突然变得无比的沙哑。
视线之中,是那几名枉死在箭雨之中的听戏老头。
箭头刺穿了他们的身体,最后遗留在脸上的表情却挂着一丝满足。
临死前,显然是处于一种陶醉的神态。
于三才不知为何心脏像是被搅动一样有些难受,
只是看着台下的观众,他舍不得自己的伤心情绪...继续唱起了魏戏。
望着台下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神,于三才觉得自己这些年所坚持的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无论你身处何方,正在做什么。
每当一种足够触动你内心的,源远流长的东西出来的时候,
总是能凝聚甚至是激起一帮子人的情怀。
很显然,魏戏就是这种东西。
天愈发亮了,阳光透着戏台背后的缝隙探入,
于三才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裸露在戏服外的脸上出现一簇火苗,
继而那火苗愈来愈大。
“爹!”
察觉到不对的于大牛猛然从戏台后冲了出来,一把将于三才扑倒在地上。
用自己的身体完全盖住了外面的阳光。
“爹...爹你怎么样?”于大牛焦急喊道。
自己爹是什么时候得了这热病的?
随着于大牛这一嗓子,聚集在大阳底下的平民之中也发出一道道痛苦的嚎叫声。
太阳光几乎将它们整个身体都给点燃,变成了一堆灰烬。
“媳妇....!”
“娘.....!”
此起彼伏的呼声响了起来,看着眼前亲切之人变成飞灰,平民再次躁动了起来。
“邪戏....是邪戏啊!”
“别去听那该死的邪戏啊!”
一些激进之辈又是拾起了地上的石头,朝着戏台之上砸了过去。
“大牛...大牛!”于三才倒在于大牛身下不停呼喊着。
“爹...!”
于大牛望着于三才那半张被烧毁的脸,泪水不自觉打湿了眼眶。
“爹...爹明明都这么努力了,可...”于三才吼道,“失败了,一切都失败了,爹是罪人,罪人啊!”
于大牛握紧拳头,先是将于三才抱到了戏台后面,这才抄起落在地上的霸王刀。
用身体强行顶着飞过来的数块碎石,自顾自挥舞起来。
这一次动作乃至是神态都已经逼近了自己想象中的意气风发的西楚霸王,
他定睛看了眼台下的观众,猛地喊了一句:“霸王......出街!”
咚咚咚!
于大牛舞着霸王刀,每走一步,每念一句戏词都会睥睨着眼神看着台下这群扔石头的人。
“大牛兄弟,你这是何苦?”
戏台的一边,张无极算是看不下去了,想着动用能力给台下愚昧的观众一些教训。
右手刚拿出一张御火的符篆,就被走过来的林归安给制止了,“让大牛唱!”
“可是...林兄,大牛再这么被砸会被砸死的啊!”张无极说道。
林归安没有说话,他自然不可能看着大牛被砸死。
却也不想辜负大牛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证明老爷子的苦心。
你永远也改变不了那些埋藏在人心底的劣根,
却也没有理由否定那些看似做着愚蠢行为的人身上散发的无限人性光辉。
于三才是蠢人,于大牛也是。
石头依旧砸着,一名刚刚失去妻子的中年男人刚想拾起一块石头,
手臂就被一双白嫩的小手抓住了。
他的儿子用十分不解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你为什么要砸戏那个唱戏很好的大哥哥?”
中年男人愣住了,这句话像是把自己问住了。
此时人群之中一个青年被一众好友举了起来,只见他扯着嗓子高喊道:“我们都是听了魏戏的......凭什么我们没有得热病?”
青年的话在人群之中回荡开来。
霎时间,一些人已然停下了手中的行为。
有些懊恼的低着头。
听魏戏真的会得热病?
这个问题在他们心里无限放大。
“错了...我都都错了。”
青年依旧高喊着,“这是骗局,一个巨大的骗局!”
林归安自然是发现了那个人群中的青年,他的身子看起来有些脆弱,眼神却无比的坚毅。
觉醒者...他算是愚昧人群之中第一批觉醒者吧。
“爹,看见了吗?”于大牛只感觉自己的眼皮有些沉重,迷迷糊糊中身体往后倒去,“我唱的霸王成了!”
台下林归安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已然在了于大牛的背后。
将他扶了起来。
就在今天,这个小小戏班子所坚持的一切,
在这一切化为了春风。
而这阵春风,终将拂过大魏这整个国都。
......
父子医馆,前院。
祈愿高兴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阳光将她的发丝打亮,“归安哥哥,你看我...你看我又能给你跳舞啦!”
靠在一侧树桩上的林归安饮了一口酒,笑道:“今天这舞你已经跳到了好几十遍了。”
“归安哥哥嫌弃了?”祈愿停了下来,提着裙摆,翘鼻挺立,故意说道:“下次我再也不跳了。”
于是就躲在一边生闷气。
“这可不行。”
林归安很严肃的说道:“我啊,一天不看你跳舞,就浑身难受。”
听到这句话,祈愿脸上才露出笑容,十分乖巧的走到了林归安的旁边。
恰巧这时,门外又有一人走来。
“小师弟。”
见着出现的俊俏书生,林归安摇了摇酒葫芦,“妮子,替哥去外面打一葫芦酒来!”
祈愿眼神在两人之间看了看,这才懂事的拿起葫芦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