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肆想询问同类的名字，但张口之后却并不知该如何发出声音。
虽然他也曾尝试过幻化成人类的模样，试图融入人族，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已经忘记人类的形体应该如何操控。
午皓看着楼肆大张着嘴却没有任何声音的样子，喃喃道，“无法说话吗？不……准确来说，只是无法发出声音？”
说话包含了对语句的理解和宣之于口的动作。
多数情况下正常的人类出生就自带后者，瞧着是通过成长中日积月累的学习得到的。
楼肆则刚好和这个情况相反，他能理解话语中的意思，却无法发出声音。
午皓扬起下巴，将脆弱的脖颈露出，抬手指了指喉结处，“控制这里。”
楼肆却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处，意识中不断有声音在叫嚣着，想吃……好想吃……好饿……想吃……
一缕清凉的气息钻进意识中，楼肆回过神来，面前的人已经收起了下巴，修长的手指正抵在他的额头上，双目注视着他，“愣神了？”
「宿主，他那是……你这是……？」系统回想起刚才楼肆那猩红的双眼，怎么看都不正常。
「嗯……」
「……」嗯是几个意思啊喂！
「我感觉我在教小孩……」午皓上下打量着楼肆，道，「可抬手才发现，他这幻化的形体分明比我还高……虽然用着楼肆的脸，但好像是成年版的楼肆？」
「……」重点是这个吗？！
「要不干脆让他变小点？哎……算了，就这样吧。」
「……」
楼肆才惊觉自己刚才好像又……陷入了那种状态。
被发现了吗？楼肆偷偷打量着面前的人。
他曾幻化成其他种族的模样试图融入他们，但只要他陷入那种状态，就会露馅，他们会发现他是异类，会逃离他，甚至围攻他。
虽然那种状态的情况下，他真的很饿，很想吃掉他们，但他从未付诸行动，他只是想要同伴而已。
可面前这个人并没有逃离，是没发现吗？
楼肆想不明白，但最终结果于他而言是好的，也不甚在意，张开嘴巴控制脖颈处的声带，让其与面前这人刚刚的振动频率相同，“愣……神……了……？”
“……”虽然结果如他所愿，但听着这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怎么说都有点奇怪。不过午皓还是道，“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等会进村之后多听听多学学。”不说把厚厚一本新华字典的字的声带振动频率都学会，至少要把日常交流的给学了。
“等……会……进……村……之……后……”楼肆一字一句重复道。
“好了，不用每句都重复，知道就好。”午皓拨开灌木丛就往村庄方向走，“走吧。”
没想到刚走两步就感觉背后一沉，原来是楼肆双腿打结直接摔到了午皓身上。
好近……喜欢的味道……更明显了……好想咬一口……
午皓将楼肆推正，「成，还得教走路。」
远离了好闻的味道，楼肆清醒了一些。
“放开。”午皓晃了晃被楼肆抓住的手。
然后……抓的更紧了。
“我只是让你看看人类是怎么走路的……”
楼肆犹豫着松开了手。
午皓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向楼肆，“像我刚刚那样，走过来。”
楼肆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把拉住午皓的手。
「……」一人一系统同时陷入了沉默。说实话，一个大高个子这么走真的挺喜感的，但好歹是会走了。
午皓向村庄走去，楼肆跟在后面，一步一踉跄，一副下盘不稳的样子，直到走到村门口才正常不少。
虽然只是一个村庄，却相当繁华，规模近似一座小城镇，还有不少修仙者，和当初楼肆所在的碧溪村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或许是由于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又或者是在庆祝什么，村中相当热闹。
随处可见的小摊贩，卖食物的、卖首饰的、卖字画的，也有卖武器、法器、丹药和灵材灵宝的，甚至还有卜卦看相算命的。
常人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下身体分泌的激素会高于平常的水平，大脑也会更加活跃，但思考深度反而会有所下降，导致防备降低。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打听消息。
但午皓他们似乎并不顺利。
如同一台行走的自动制冷机，无论走到哪，周围的人都会静默下来，戒备地看着他们。
午皓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感受到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
他回头看向手的主人。
楼肆正低着头，令人看不清表情。
「果然如此……」午皓若有所思道。
「？」
「你应该也能感受到吧？」午皓道，「他靠近时，那种几乎要被吞噬的感觉。」
「……」确实如此，从初见那一刻起，直到现在，「“也”……宿主也有这种感觉。」可完全没有表现出害怕。
甚至连系统在初次接触到时都有一种汗毛倒立的恐惧感。
「不只是你我——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任何生物。」午皓点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还有这些人，都是如此。」
「为什么？」
「被捕食者对捕食者本能的恐惧。」午皓道，「本能根植于意识深处，就算捕食者什么都没做——还记得他带回来的投喂品吗？全是素的。弱小的被捕食者会恐惧和逃离，强大者会为博得一线生机而反抗。」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风暴耗尽了能量，惨遭降级，系统那时或许真的会对黑雾发起攻击。
午皓看着低着头紧紧抓住他的手的楼肆道，「看来没少遇到这种情况。」
「……」系统居然从这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怜悯。
但以他对宿主的了解，与其认为这是不切实际的怜悯，不如说是在衡量，这一点在他想要达成的目的中，能起到什么作用来得实际。
系统甚至觉得宿主或许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还这么明目张胆地任由楼肆跟过来，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午皓手一挥，一层白雾般的灵气覆盖了楼肆的身体，然后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在空气中。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周围的人们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皆满脸疑惑地不知自己刚才为何会对这两个陌生人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现在这种恐惧感消失，周围又恢复了正常，人们该聊天的聊天，该吆喝的吆喝，该逛的逛，仿佛刚才并没发生什么事情。
楼肆抬起了头，脸上满是惊喜，环顾周围一圈，他就像无数普通修仙者中平平无奇地一员，不再有警惕地目光落到他身上，是漫长岁月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这个人身上，他知道是这个人做了什么。不太熟练地重复着从集市的喧闹声中学到的，某个字的发音频率，“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