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宴是惊醒的。
浑身冷汗，他的心还在为那些逐渐模糊的画面而轻颤。
他醒来的地方是有光的，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而他身侧就是喻衍笙，更准确的说，他整个人都蜷在喻衍笙的臂弯环抱里。
鼻息间飘散着一股无名的木质香，想翻身逃离的乔宴顿住了，留在这让他感到安心的胸膛，他逐渐放松。
“别怕，我在。”
就着微弱的光亮，喻衍笙揽在少年后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他的声音也很轻，如同夜里那微微晃动的光晕。
前额几乎抵在人的胸膛，胸腔发的振动酥酥麻麻，衣料摩挲，乔宴顿时觉的与之相触的地方晕晕乎乎。
晚夜低沉，在那盏暖黄色的床头灯下一切都衬得古朴沉静，耳畔低低响起的话语好似从未间断，在那场逐渐模糊的回忆里，在现在……
当下他们二人的行为举止实在太过亲密，既然明确拒绝过人家，乔宴现在也不想给人其它期望，狠狠闭眼，他正要狠心挣脱他留恋的地方。
“你现在感觉如何？”夹杂着晚夜的低沉，有声音自上方传来。
湿透的鬓角冷不丁的被指尖轻触，乔宴一僵，刚要实施的动作被扼杀在摇篮之中，感触着鬓边眼尾的痒意，他难耐的眯了眼。
“还好。”
历经了那些，即便令他心惊的画面褪色远去，甚至回忆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无法避免的东西。乔宴的少年音还是夹杂着颤音。
听到自己声音后，乔宴愣了下，此情此景，他这样怎么都有些别的味道。
也果不其然的，听到自己的回话后，喻衍笙的动作愈怜惜了。
不见正脸，或者说乔宴不想将他可能弱势的一面展露于人前，是以，他一直都未抬头。
保持着半埋在人胸口的姿势，此时的乔宴明显能感觉到喻衍笙小心翼翼的动作。
“乔宴……那些都过去了，往后，在这里，再不会有那些纷争了。”缓缓而道，滞涩的嗓音极力平稳。
喻衍笙自己何尝不是眼角发红，隐忍的，侧额青筋暴起，他也只能在此时说些可有可无的空话。
毕竟，伤害已经造成可不是么……他的少年郎亲眼在他面前死过一次。
不愿回想可不得不去回想……一遍遍的，抱着少年时，他脑海里又何曾平复过。
心惊的一幕幕数次闪现，他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一遍遍无所作为。
乔宴没再答话，他闭上了眼，浸润在木质香里，眼皮逐渐沉重，双手交揽在身前，他在这个令他安心的怀抱里睡着了。
“你不该这样放肆的……”
古老的声音破空直入大脑，带着叹息，像是一位无奈的老人在为之痛心。
“放肆了又能怎样？既然这次他能觉醒，那我就不可能再放手。”
脑海里的对话声再狠绝，少年也安然紧贴睡在他身边，眼下眉眼揉散开来，喻衍笙心弦微松，连带着阴冷沉郁的对话也有了舒缓的余地。
可惜，双方谁都心知肚明，对于等待千年少年，他绝无可能放手。
对话来来往往，其中也有无声僵持不语。
随着最后一声冗长的叹息，那一来一往的对话彻底断开，有的只是喻衍笙脸上舒展开来的笑。
光影交汇的脸上，那张因过于无色而显得病态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占有，唇角牵起，以往若有若无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像是贪婪的巨兽露出利齿，舔食着唇角，他在暗中肆意的窥探他的猎物。
二百从乔宴一不对劲就弹出来跟着，在发现人做噩梦了之后它也尝试过入梦把人拉出来。
废了老大的功夫，它始终都钻不进乔宴的梦境，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阻拦，每次它的弹跳都会遭到无情的反弹。
碰了几次壁，二百也不敢再试了，团成一团，默默的，它窝在乔宴的枕边，时不时低语喊叫两声。
看着这位奇怪的先生一直守在乔宴身边，二百又奇怪又好奇。
他是在心疼小乔乔吗？或者……他也很喜欢很喜欢小乔乔。
乔宴短暂醒来的那一刻，二百是想弹上前高高兴兴说话的，然而没等到开口的机会，它的小乔乔就又睡过去了。
落寞的，又团成一团回归原位，二百就近看着这位喻先生的眼神越来越吓人。
瑟瑟发抖拱进近处人的枕头里，二百紧贴着乔宴，心里默默乞求人快点醒过来。
第二天。
乔宴依旧是在木质香里醒来的。
温厚内敛的味道，不同于他闻过的任何一种味道，这是一种很是安心的味道，带着岁月的沉淀，和……不经意的取悦。
这不是香水或者香料的味道，说是刻意的涂抹，它没有那种张扬和热烈，而是由内及外的散发，初闻淡雅，回味却不寡淡，给人的感觉倒有点像温感传香。
不经意的蹭了蹭，借着初醒的朦胧，乔宴的微凉的鼻尖擦过面前的锁骨，期间停顿的一瞬险些让他失神。
那一点凉激的喻衍笙心间一紧，圈揽的手缓缓收紧，他到底是不动声色的放松，换成随意搭手的姿态。
“乔宴，你感觉如何？”
“嗯，还好。”带着睡醒的微哑，乔宴懒声回话，期间的翻身带他自然的拉开距离。
怀里骤然空荡荡的，室内分明没有凉风，可紧贴一晚的胸腹处顿感有凉风袭过，后知后觉的，喻衍笙拉过身前的被子，将那点未淡去的体温覆在身前。
窗帘厚重，乔宴不知他到底睡了多久，逃避似的阖眼，没料到假睡成了真睡。
这一觉睡得倒是舒坦，浑身懒洋洋的，这次他竟是体会到了很久也未能重温的轻快感。
若不是睁眼清醒，迷蒙间，他真的会当他又回到了崤山，回到了那时任意的一个早晨。
在树屋中醒来，一睁眼就是满窗晨雾，等上片刻就会有晨曦穿透，金色的晨曦，在雾里呈现的是一束束的状态。
不多时，便会有圆滚的鸟儿来他窗前叫唤。
他总能在鸟儿叫唤他之前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