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护法，主上将那人置于首座上是否……”一阵沉闷的寂静后，有人小声发问。
他说出了身后大部分人的疑问。
主上大张旗鼓的进军虚无境，为的不就是捉拿寒江雪对其进行报复吗？
可现下人已经被他们主上找到却安然无恙，反而只是限制他的行动，让他端坐于大殿之上。
坐于首座……意味着什么，众人不言而喻。
冷哼一声，黑耀摆起姿态，睨了身后众人一眼，道：“主上的心思，尔等勿要妄加揣测。”
他也拿不准主上到底是何意图，若不是朝焱那个小子强行将他拦住，他真想在寒江雪身上捅两个窟窿，以泄心头之愤。
黑耀早年间就跟着墨清池，不动声色的知道这位遭受过什么，他料定寒江雪在他们神龙殿必定是凄惨度日。
可怜他年年找人奔波在外，内里有些消息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因着知晓他们主上近年来在寻一名长相颇为俊秀的男子，多年未敢相见，想着投其所好，他便搜寻了各类美人养在殿中，只等时机成熟再一并奉上。
“真是个美人儿啊！”有人咋舌发出由衷赞叹，“没曾想像传说中那位冷情宫主是位如此清绝好看的男子，亏的我还当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旁边有人笑着帮腔：“你这话话糙理不糙！保不准人家就是用了焕颜术法的老头子，人家好几百岁的高龄可就摆在那儿呢！”
依着左护法的态度，众人说着说着也没边儿了，完全忘了他们之前脑海里蹦出的那个可怕的念头。
众人聊的正欢，惊觉一阵寒气袭来，毛骨耸立，殿上之人都不自觉敛声看向一处。
只余光瞥到鲜红一角，他们心惊垂首，齐声行礼：“参见主上！”
冷寒的凉意仍未散去，殿下众人心头打鼓叫苦不迭，上方目光是在轻巡，良久，针落可闻的大殿终于有了声响。
“全部按规矩处置。”淡淡的声音在大殿上格外具有震慑力，直叙口吻说出的话清晰敲打在每个人心头。
屏息垂首的众人，谁都不敢抬眸上看，冷汗滴落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朝焱进来的脚步声响起，静默了不知多久的人才敢稍加动弹。
借着姿势目光窥探，众人才觉察上方空无一人，寒江雪连带着他们主上一同不见踪影。
了解了事情大概经过的朝焱对他们小惩大诫，历经方才的胆寒，众人未有不服，步伐整齐的乖乖下去领罚。
只余黑耀突兀直挺的站在殿中。
“左护法，你这是？”朝焱来至他对面。
下颚抬高，黑耀斜睨他一眼，冷道：“如何？右护法打算亲自对我动手？让我伏法？”
“总护法多虑了，”对于这个领路人，朝焱还是很敬重的，不然也不会看他辛苦，不遗余力去调查寻人之事，“在下只是想关心一下你。”
“呵，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黑耀转过身子，满脸不耐。
知晓对方不待见自己，朝焱转头就走，临了又道：“顺带提醒一句，寒宫主是主上心里极为特殊之人，奉劝你不要试图挑衅。”
黑耀立在远处还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
奢华暗红的寝宫。
大红色的床帐中，躺着一抹与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的霜白。
陷在大红丝被里，寒江雪更显得面无血色，包裹在炽热的颜色中，他像是一抹随时会化的雪。
双臂撑在两侧，几乎是将人圈揽在怀的姿势，低头靠近，墨清池就这般看了他良久，也硬生生把自己的眼眶逼的血红。
墨清池觉得他可能真的疯了，或者……他被寒江雪下了什么药。
听到他晕过去的第一时间便将他带离而非……放任。
两人贴的近极了，墨清池眼下便是寒江雪那张惨淡的面容，像是被抽离生机，他整个人宛然海上浮冰那般透明脆弱。
心中隐痛，墨清池探入寒江雪的经脉。
眸色微颤，他从开始带着恨意的漫不经心变为压制着躁动的浓浓不安。
他的探查并不如何温柔，惩罚似的含着狠劲儿在，昏迷不醒无法抵抗的寒江雪在他灵力的灌入下，也是狠狠颤动了眼睫。
墨清池冷笑一声，还是忍不住轻缓下来，待查清楚了，他才知晓他身下这副躯体是如何的残破不堪。
不知名的怒意，丝丝缕缕，直插肺腑。
寒江雪，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取我龙角，怎么？没有将你破败的身子修补好么？
把人摆成盘腿对坐的姿势，墨清池静心下来，尝试耐着性子为他治伤。
掌下寒凉尤甚，不过周转一轮，寒江雪便承受不住嘴角淌下血线。
即刻停了动作，不经犹豫接住瘫软无力的人，捏住寒江雪的衣袖，墨清池用力摩挲，指骨越捏越紧，直至他泛凉的指尖发红，戾气丛生的他缓缓将身前人缓缓环住。
反抱住人，将头埋在他颈侧，这是一个有些弱势和小心翼翼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黑沉的眼睫之下不再有凶狠的血色，晦暗不明的眼底更多的是委屈和无助。
将人平躺，墨清池坐在床沿失神的看了很久。
伸出指尖微微触碰，指腹触及熟悉凉意的那刻，他又将收迅速收回蜷于袖中。
或许是墨清池的目光太过直接，惹得卧床沉睡的人睡不得不安，他唇瓣微张，胸腔剧烈起伏，他像是要急切的醒来，又像是被困在什么噩梦中。
额头冷汗冒出，鬓边发丝贴于冷白的面上，唇边带着还未擦拭干净的血迹，此刻的寒江雪只是破碎又招人心疼。
皱眉把湿透的发丝拢回耳后，指骨紧攥，薄唇抿直，墨清池望向虚空一处，“赢照人呢？”
“还有一刻钟人才能赶到。”传音之语即刻便有回答，包裹严实的神龙卫单膝跪地，恭敬禀报。
看着虚弱无力的人，深藏的焦灼窜起，他再次转身：“迅速去寻异岐来！”
“是，主上。”神龙卫应身而去。
心中复杂的纠葛在此刻全部抚平，十分怜惜的，他轻触那微有刻痕的眉宇，有节律的轻抚停触，温热指腹下那双疏离眉眼逐渐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