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霁寒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汝窑的月白釉茶壶，倒了一杯小杯茶，还细心的吹了吹。
然后递给沈栖棠，让她先喝茶，然后再回自己的话。
他是一国之君，却对着她这样一个小姑娘如此宠溺，沈栖棠都糊涂了。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他的话。
“朕知道棠儿从小没有父亲疼爱，朕怜惜棠儿，朕想帮棠儿，做棠儿的父亲，护棠儿一世荣华。”
顾霁寒看着沈栖棠小口喝着茶，就继续说道。
沈栖棠听着这话，差点儿被茶水呛到。
顾霁寒便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那温柔的模样，当真像个慈父。
顾霁寒的意思，其实沈栖棠现在都明白了。
他一是说怜惜她，想给她当父亲，二则是在表明，想要他阿娘！
因为他这样的身份，若非是要了她阿娘，否则怎能给她当父亲呢？
沈栖棠看着眼前的皇帝，咬着下唇，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顾霁寒不是普通的王爷皇族，他是天子！
他这样的身份，就算她阿娘没有成过婚，没有生过她，也不可能攀得上的，更何况如今她阿娘已经是侯府主母……
沈栖棠不禁心中苦涩。
她阿娘跟皇帝，注定是不可能有以后的。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那些！
纵然她觉得顾霁寒是顶好的男人，她也只能冷静，毕竟，她阿娘跟她的身份攀附皇家，那是痴人说梦。
沈栖棠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小茶杯放在桌上，看着顾霁寒，道：
“臣女出身不好，能在这京城活着已属不易，不敢高攀皇族，还望皇上谅解。”
顾霁寒又拿起一块儿小小的点心，送到了沈栖棠嘴边，道：“朕明白，朕会安排好。”
听着这话，沈栖棠是思绪万千。
她一边想着该如何拒绝，一边又纠结着，他以皇帝的身份，真强要她阿娘了，又怎么办？
就在沈栖棠思考之时，便看到顾霁寒道：
“你未出生之时，朕还是皇子，朕同你阿娘遇见过的。可你阿娘那时是青楼女子……
朕也是个突然潦倒的路人。她给朕一块儿饼，朕说日后会娶她。她答应了，但是没有等着朕。”
这就是在告诉沈栖棠，他是许多年之前就已经见过柳望舒的。
沈栖棠瞳眸骤然一缩，这才想起上一世，赵端酒后的戏言。
皇上心里头一直有个女子，那女子如同云端之月，在他心中，谁人也无法取代。
皇上就是太念着那个女子了，才一生未有一个女人！
难道，上一世跟这一世在皇上心中的那个人，都是他阿娘么？
那为何他没有来找她阿娘呢？
不对，他如何找呢？
她阿娘早早的让沈伯远玷污了身子，有了她……
他是皇帝，怎能要一个青楼女子！
就算他愿意，那太后跟文武百官也不可能同意。
当年顾霁寒娶不了她阿娘，如今更不可能！
沈栖棠不免有些酸涩，看着顾霁寒，道：
“皇上，我阿娘嫁给沈伯远，是身不由己，是因为我！她从不爱沈伯远！”
“当真？”顾霁寒有些兴奋的打断她，然后按着她的肩膀道：“那朕就赐他们和离，你看如何？”
沈栖棠抿着唇。
说真的，顾霁寒是皇帝，他若真是一道圣旨下来，她阿娘与沈伯远是能够和离的。
然而和离的话，沈伯远依旧能够说她阿娘的不是。
而且，这也太便宜沈伯远了。
她不想这样轻描淡写的放过侯府的人！
“你并不想你阿娘与沈伯远和离？你还心疼你那个父亲？”顾霁寒皱着眉头，心里头有些酸酸的。
沉默了片刻后，沈栖棠抬眸，轻声道：
“臣女并不心疼侯爷，臣女只是想让阿娘休夫，我们母女经商！”
顾霁寒蹙眉，他看着沈栖棠，面无波澜道：
“好，就算你阿娘休夫成功，你们也拿走了侯府的嫁妆，你可曾想过，你阿娘的姿容，带着你做商女，会被多少人盯着？”
沈栖棠抿唇不语。
她阿娘也说过，美貌于无权无势的女子而言，并非是福气，反倒是灾难。
如今睿王对她阿娘是虎视眈眈，她若不能将睿王搬倒，他们母女离开侯府，也还是会被权势逼得进入狼窝。
顾霁寒看着她，然后道：“棠儿，你们是弱女子，无法自保。”
沈栖棠其实已经听明白了，就是顾霁寒无论怎么说，无论如何绕圈子，都是在告诉她——
这天下，只有他这个皇帝能够护着他们母女。
可是沈栖棠想，顾霁寒对他们的维护，与养外室是差不多的吧？
沈栖棠不想绕圈子，就抬起头，直视着君王，道：
“皇上说要护着我，要护着我阿娘，那皇上要给我阿娘什么身份呢？是封个夫人，养在京郊的别院之中……
还是将我阿娘带入宫中，当做贴身的女官，随时随刻看着？”
“棠儿！”顾霁寒脸色一沉，忽然用力的按着沈栖棠的肩膀，沉声道：
“朕，绝不会用这些羞辱你跟你阿娘！”
那是要给她阿娘妃嫔的位份？
这怎么可能？
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又没有母族支持，当个女官都要几经周折，更不要痴心妄想的去当妃嫔。
沈栖棠摇头。
她跟她阿娘一样，是清醒的。
她镇定的吐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年轻貌美的女子很多，皇上若是喜欢我阿娘这个模样的，可以找个同她相似的……”
顾霁寒猜得到沈栖棠的担忧，他索性开诚布公道：
“朕十三年未曾碰过任何女子，就是因为朕心中，无人能取代你阿娘！”
沈栖棠心中一动，她确实没想到他这般痴情于她阿娘。
“你阿娘与沈伯远和离之后，朕会让你们母女去东陵墨家。墨家子女众多，又不常在京城……
突然多一个女儿外孙女，也不会有人意外！”
沈栖棠听出来了，这是要给她跟她阿娘安排新身份。
有了新的身份，就不会再有青楼那些背景了。
只是，给了新身份，难道就是要让她阿娘进宫为妃了吗？
她越想，越觉得疯狂，“皇上，你给我们新的身份，是……是想让我阿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