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一向的作风，冷酷无情，做事果断狠绝，即便是对待唯一的儿子，也是毫不容情，说到做到。
“第二个选择就是听我的，娶妻生子，接管裴氏，你私下里是养他当男宠还是放他自由，我可以不管你。”
这已经是裴家主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裴云疏没有说话，也没有选择，他两个都想拒绝，可是……
眼前的人绝不会容许他拒绝。
他现在，也没有拒绝的力量。
裴家主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如果你不选，我替你选，先替你选一，再选替你选二，你自己看着办。”
……
裴云疏闭上眼睛，掩饰住眼底的情绪，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道:“我选二。”
黎星仍未醒来，他躺在那里，眉目安静，丝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
裴家主走出房门，青叶赶忙跟上他的脚步。
他回头，隐隐可见，少家主沉默的身影。
这场交锋他落败了。
输了自由，输了骄傲，甚至是……输了后半生。
其实少家主很聪明，这次，情势所迫，盛京各世家的出手使绊子，谢氏两兄弟，单拎出来一个谢筇竹，都够人头疼的了，更何况是谢筇竹华也出手了。
那个人，哪怕是家主，也颇为忌惮。
甚至是家主，也抓住这个机会出手教训他。
能抗住着诸多压力，实属不易，要是旁人，早已粉身碎骨，连渣都不剩了。
家主也一直拿少家主没办法，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你能拿什么去威胁他，去逼迫他呢？
他有了情，就有了软肋。
少家主那样的人，一旦有了软肋，竟也会如此脆弱不堪。
家主对此却是不屑的:那不过只是少年人的纵情玩闹罢了，三五年的新鲜罢了，十年后还会如此吗。
情爱一事上，他向来是不屑。
青叶却不这么认为，可偏偏这两父子的心性里都有相对倔强自负的一面，又岂是旁人可以劝和得过来的。
想到少家主，青叶神情有些凝重，他上前两步:“家主，少家主体内的毒……”
裴家主微微皱眉:“洵老他们怎么说?”
青叶摇摇头:“洵老说，胭脂泪无解。”
“胭脂泪乃天下奇毒，本来就是用来控制那些心智坚毅之人的，经过数代改良，毒性剧烈无解。”
“所谓的解药也只是饮鸩止渴，每解一次，就是再多中毒一次，再下一次，毒性便是更严重更剧烈。”
“让人为了解药，不得不对施毒人唯命是从，直到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凄惨的死去。”
裴家主沉默片刻，语气冰寒:“让他留一命，他就是这样留一命的吗。”
“好得很!”
青叶不敢说话，谢筇华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天性狠毒，五行缺德，与他共事，无异于与毒蛇猛兽做伴，稍有不慎，便会毙命。
极会揣摩人心，所施的毒计，全是丧尽天良的绝户计。
什么都豁的出去，全无顾忌，连自己性命也不在乎的人。
你就算是杀了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巴不得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来与他下一盘杀己的棋局。
他只会更兴奋。
家主大约，也是气恼自己的吧，当初一时意气，想利用谢筇华将少家主逼回来。
没想到，少家主宁死也不愿回来。
在听到谢筇华以疫体投城时，家主终究是耐不住了。
亲自赶往，可仍是险些来不及。
裴家主道:“天池冰雪莲能抑制，南迦山脉的被毁了，那就找其余和它同等功效的天生灵物，整个大周必定找的出来，大周的不够就往四海列国找。”
这些东西能够抑制，但并不能完全解毒。
就算是经年累月的服用，也只是压制毒性，让它不是那样猛烈爆发，吊着人的一口气。
还是会有后遗症，想要解毒，就得进行硬生生的戒断反应，一次次硬生生熬过那些极致的剧痛，才能彻底根除。
那些东西再难寻，再稀少到也无妨，只怕……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没关系，以裴家主的性格，就算是杯水，他也能一杯一杯接连不断的倒进去。
倾天下之力，引江河之水灌之，裴家主也做得出来。
青叶想，其实在家主心里，还是很重视少家主的，只是……这对父子，情感内敛，向来都是能动手做的事，从来不会说出口。
家主大人，他身上背负的太多，也太沉重得多。
就在方才，少家主提到天下时，家主应该是想到了那个人吧。
那个惊才绝艳的，已经不在了的人。
如果说，夫人是家主的禁忌，那那个人，就是家主这一生的遗憾和意难平。
……
裴云疏慢慢走过去，坐在黎星身畔。
黎星柔顺的墨发贴着他的面颊，他睡得的那样安静，仿佛沉睡在一个平静的梦里。
他的梦里会是什么?
裴云疏眼眸微动。
他将黎星额前的碎发拨开，静静看了片刻。
“我输了。”
他的面容隐隐有些许的痛苦。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脆弱的表情。
黎星却看不见
任何人都看不见
抬起黎星缠着绷带的手，他不知道这是如何伤的。
他只知道，是他没能保护好他，才会让他伤成这样。
父亲说得对，没有力量，他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做不了想做的事。
他将黎星的手捧于掌心，有些心疼的在他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忍耐一下，等我部署好了，我们就走。”
“接下来……”
他喃喃自语道:“我可能会做很多我也不喜欢做的事，你可以生我的气，但别气太久。”
“你知道的，我不怎么会哄人的。”
“我所有哄人的话，都对你一个人说尽了。”
“还有……”
想起黎星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眼睫微垂:“这样的问题……”
“我只答这一次。”
他闭了闭眼，感受到从心口传来一阵轻轻的，疾速的，剧烈的拍打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挣破牢笼。
从荒芜之地，开出花来。
他弯腰，将唇瓣凑近黎星耳边，尚且隔着一丝距离，轻轻道:
“不要再问我心里有没有你。”
……
“我整个灵魂都许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