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能坦荡一点，畏惧不要这么多，是不是无论是痛苦还是幸福都来得比较快?
而不是陷在无望的挣扎里，清醒着越陷越深。
……
夜晚的微凉急促，灯下影子拉得老长，随着风影晃来晃去。
风一吹就将门外的树影吹得沙沙作响，呼啸的声音，细细听来，的确有两分像是犹如妖魔鬼怪在叫喊。
小瓜有些梦魇，额头冒着薄汗，她抓着黎星的袖子不肯放手。
紧紧抿着嘴唇，小脸儿泛白，瞳孔黝黑。
黎星刚喂她喝完安神汤，正要转身，就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攥得老紧。
他不由笑骂道:“胆小鬼。”
小瓜年纪小，瘦瘦小小的一只，胆子也小，一旦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她都会战战兢兢的。
黎星点了点她的脑袋，语气随意:“胆子比猫儿还小，一惊一乍的。”
小瓜这孩子，虽然黎星自认为已经待她很冷淡了，但是相比一脸冰寒一天也没几句话的的陆凛，面无表情连笑也不会笑的晓泓。
她还是更喜欢黎星一些，其次是晓泓。
黎星将碗放下，却没去抽走自己的衣袖，只是任由她拉着。
“怎么会这么怕鬼?你见过?”
小瓜摇摇头:“没有。”
“没见过那怕什么？你父母呢，是他们把你扔了吗？”
小瓜乖巧的摇摇头:“他们都死了，强盗来，把村子里的人都杀了。”
“阿嬷把我塞在橱柜里，我一直不敢出去，听着外面全是各种鬼在叫，叫了几个晚上。”
黎星沉默，他伸手摸了摸小瓜的头:“别怕，以后不会有了。”
“不会有鬼的，以后都不会了。”
小瓜倒是还算平静:“没有东西吃，阿嬷带着我从北上一路讨饭下来，后来，阿嬷没了，就剩我一个人。”
“你阿嬷对你好吗？”
小瓜再次摇摇头:“阿嬷她可凶了，她经常打骂我，打得很疼很疼，骂得很凶，但是……她也会一边骂我一边给我吃的。”
“阿嬷说了，她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可是……我不明白……”
“不明白她为什么讨厌我，骂我，恨我……”
她低下头去，显然是想不通这个问题。
“不用明白，那并不是你的错。”
目光垂下，眸色沉沉，黎星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只是淡淡道:
“大人们都有大人的人生，他们的苦难和不幸是他们自己本身的选择与命运造成的，不是因为你，更不是你带来的。”
“只有你的苦难，是他们带来的，不问你的意愿，将他们自己人生的不幸和痛苦，强塞于你，发泄于你，归咎于你，让你同他们一同承担那一份痛苦和责任。”
“你现在还小，没有办法独自面对这些苦难，没关系的，以后就会好了。”
小瓜问有些懵懂道:“长大了以后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吗？”
黎星摇摇头 ，语气平静:“一样的，痛苦还在那里，只会有增无减。”
“但长大以后的你，会开始有力量对抗它，你会慢慢的学会与它相处，去面对它，渐渐的会如何去战胜它，然后蔑视它。”
小瓜似懂非懂，她年纪尚小，还不明白这些。
但没关系，她以后会明白的。
……
北方的童谣小曲黎星也是会哼几句的，他轻轻的唱着哄孩子的歌。
声音轻柔，温柔和煦，一曲毕
他拍了拍小瓜，见她已经睡着了，为她掖好被子，轻轻道:
“睡吧，风停了。”
走出房门，门外不远处倚靠着一个静静的身影。
今夜无月，夜色厚重。
夜凉如水，那道身影也静止如水。
只有一盏孤灯，守着他。
黎星心下一动，他轻轻走上前:“睡不着?”
陆凛回头:“你也是。”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这个闲人，无事一身轻，回去一躺下很快就能睡得着了。”黎星弯了弯眉眼，笑道。
陆凛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黎星一怔。
又听见他这样说:
“你可以随自己的心意而笑，不是为了笑而笑。”
“明明自己整天都板着个脸，还去管旁人芝麻绿豆的小事，陆大少真是好奇怪啊。”黎星撇撇嘴，神色散漫。
“那个胆小鬼真是麻烦，折腾到大半夜，叫人觉都睡不好，不说了，我回去睡了。”
与他擦肩而过，黎星将手抱在后脑勺，漫不经心的伸了个懒腰。
“其实你挺喜欢小孩子的。”在他身后，陆凛这样说道。
黎星身子一僵，他反驳道:“胡说!”
陆凛的声音平静且匀速:“你待她一直很有耐心，也很好，你只是太害怕了，所以会保护自己，伪装自己。”
黎星回头，走过去，明明心里是不屑的，也并不想赞同，但他还是笑着将手搭上陆凛的肩，微微歪头:“就这么了解我啊?陆大少难道还能看透人心不成?”
他声音微低，神情的带着些难得的温软。
陆凛本想躲开，但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任由黎星揽上他的肩头。
他微微垂眸，看向自己肩膀上那只色若羊脂玉的手，粉嫩的指尖轻轻搭在他肩上，睫毛极轻地眨了一下。
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心里确实是默默嘲笑自己。
不是能看透人心
只是于人于己，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不敢承认，不敢靠近，不敢触碰。
所以干脆表现得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想要。
见人都被自己问得闷声不出气了。
以为是被怼得哑口无言。
小冰山平日里就哑巴似的话不多，估计从来没跟人吵过架，说都说不过旁人。
黎星也放过他，不再讽刺他，大大咧咧一副哥俩好的拍拍他的肩膀:“走，去你房间，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咱哥俩聊聊天，怎么样?”
他今夜确实是睡不着，反而是挺精神的。
再加上真的是极难得看到这冰山有心事，话又多的时候。
“想聊什么？”陆凛顺着他的意，边走边问道。
黎星关了房门，兴冲冲道:“听故事。”
陆凛顿了顿:“我没什么好故事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