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窗棂上还凝着一层薄薄的晨雾，海涛就已经醒了。
他没有赖床，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太阳穴，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动作间带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利落，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些许宿醉的疲惫。
“海涛，昨晚喝了那么多的酒，你再休息一下吧。”春花端着刚煮好的小米粥走进屋，看到儿子已经起身，连忙放下碗上前说道，语气里满是心疼，“这粥还热乎着，先垫垫肚子，身子才舒坦。”
海涛转过身，对着母亲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青涩，又藏着几分即将远行的坚定：“妈妈，不了，我今天得去看望姨妈。”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像是透过晨雾看到了小时候的时光，“小时候，我调皮捣蛋，总爱往姨妈家跑，不管闯了多大的祸，姨妈都护着我，好吃的好玩的也总先想着我。现在我要去当兵了，这么大的事，要是不去跟她告个别、说声谢谢，我心里不安稳。”
春花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欣慰，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该去看看你姨妈。她要是知道你记着她，肯定高兴。我这就去给你准备点东西，带过去给她尝尝。”
海涛连忙摆手：“不用特意准备，我人去了，陪姨妈说说话，她就开心了。”
说着，他拿起放在桌边的外套，“我洗漱完就出发，中午争取回来陪您吃饭。”
春花笑着应下，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心里既舍不得他远行，又为他这份懂得感恩的心意感到骄傲。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海涛的身上，仿佛为他即将开启的军旅生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海涛洗漱完毕，没等母亲把准备好的礼品打包好，就揣着简单的心意出了门。
清晨的街巷还带着露水的清凉，偶尔有早起的街坊打招呼，得知他要去当兵，都笑着送上几句叮嘱，海涛一一应着，脚步轻快又带着几分郑重。
姨妈家离得不远，穿过两条巷子就到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姨妈熟悉的咳嗽声，夹杂着摆弄柴火的窸窣声。
海涛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喊道：“姨妈，我来看您了！”
正在灶台边忙活的姨妈回过头，看到门口的海涛，眼睛瞬间亮了，手里的柴火往地上一放，快步迎了上来：“哎哟，是海涛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早过来？快进屋，外面凉。”
她拉着海涛的手，粗糙的掌心带着柴火的温度，上下打量着他，“这几天听你妈说你要去当兵，我还想着抽空去看你呢，没想到你倒先来了。”
海涛跟着姨妈进屋坐下，看着屋里熟悉的陈设——墙上挂着的旧相框，桌上摆着的搪瓷缸，都是小时候他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姨妈，我这不是要走了嘛，必须先来跟您告个别。”
他笑着说，“小时候总在您这儿蹭吃蹭喝，您还总偷偷给我塞糖，这些我都记着呢。”
姨妈被他说得笑出了声，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满是慈爱：“傻孩子，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着。你能有这份心，姨妈就知足了。”
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盘刚炒好的瓜子，往海涛面前推了推，“当兵是好事，是去锻炼自己，就是到了部队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拼，吃饭要按时，天冷了要加衣，听见没？”
“听见了姨妈，您放心，我肯定照顾好自己。”
海涛拿起一颗瓜子，放进嘴里，熟悉的香味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等我在部队站稳了脚跟，就给您写信，跟您汇报我的情况。”
姨妈点点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却又强装着高兴：“好，好，姨妈等着你的信。到了部队要听领导的话，和战友们好好相处，别耍小孩子脾气。你从小就懂事，姨妈相信你肯定能成为一个好兵。”
两人就这么坐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从小时候的趣事聊到部队的前景，姨妈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海涛耐心地听着，偶尔插几句话。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满是温馨又不舍的味道。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海涛起身准备告辞，姨妈非要把家里腌的咸菜和晒干的豆角塞给他：“拿着，带部队里去，想家的时候尝尝，就当是姨妈在身边陪着你了。”
海涛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暖烘烘的：“姨妈，那我走了，您也要照顾好自己，少干点重活，有空我就来看您。”
“哎，好，路上慢点！”
姨妈送他到院门口，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回屋，手里还攥着海涛刚才坐过的凳子，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海涛揣着姨妈塞的咸菜和豆角，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刚进巷口，就看见母亲春花正站在门口张望，手里还攥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布褂子。
“妈，我回来了！”海涛笑着喊了一声。
春花连忙迎上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外面风大，没冻着吧？你姨妈没留你吃饭啊？”
“留了，我怕您等着，就赶紧回来了。”
海涛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姨妈给的，让我带部队里吃。”
春花接过咸菜坛子，轻轻拍了拍，眼里满是感慨：“你姨妈还是这么疼你。快进屋，饭都快凉了。”
饭桌上，春花一个劲地给海涛夹菜，嘴里不停念叨着：“多吃点，到了部队可就吃不上妈做的饭了。”海涛扒拉着米饭，嘴里应着，眼眶却悄悄发热。
饭后，春花把早已准备好的行囊摊在炕上，开始仔细清点：“这是两身换洗衣裳，我都缝了补丁，耐磨；这是冻疮膏，北方冬天冷，万一冻着了赶紧抹；还有你爸留下的那把小军壶，你带着，喝水方便。”
她一边说，一边把东西一件件往背包里塞，动作慢而认真，每一个褶皱都捋得平平整整。
海涛坐在一旁看着母亲的背影，她的头发里已经藏了不少白发，此刻正微微佝偻着身子，专注地整理着行囊，仿佛要把所有的牵挂都一并装进去。“妈，你怎么知道我去北方呀，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什么物品不用带这么多，部队里都配发。”海涛轻声说。
春花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看着他，眼眶红红的：“妈知道，可这些都是家里的心意。到了部队，别逞强，训练累了就歇着，受了委屈别憋着，记得给家里写信。”
“妈，我这话不用你嘱咐我了，昨晚我姐姐也总是说这些话题。”
春花兵没有吭气，伸手摸了摸海涛的脸颊，指尖带着粗糙的薄茧，却格外温暖，“好好好，我不说了。你长大了，去保家卫国，妈为你骄傲，我就是……就是舍不得。”
说到最后，春花的声音忍不住哽咽了。
海涛握住母亲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妈，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等我放假就回来陪您。”
他强忍着眼泪，挤出一个笑容，“以后您和我爸两个人在家，都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春花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傻孩子，我和你爸没事，你就放心吧！”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屋里，把母子俩的身影映在墙上，温馨又带着几分离别前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