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村庄内，陆离突然听到断壁残垣后传出声响。
神识散发，他发现有一个小女孩蜷缩在水缸里，正瑟瑟发抖。
水缸正好处在墙角，被掉落的房顶覆盖，只有一个如狗洞般的缺口。
小女孩怀中还抱着一个破旧的布老虎，五颜六色的布头沾染着灰尘，边角处露出了丝丝棉花。
陆离走过去，将破败的房顶扒开，里边的小女孩顿时惊吓的大哭起来。
“啊！快滚开快滚开！”
“爹爹、娘亲，普普怕、普普怕！”
陆离看着小女孩惊慌失措的模样，心生怜悯。
“喂！我是人不是鬼，你要再喊下去，真的鬼就来了！”
小女孩听到有人说话，怯生生抬起头，一双无辜大眼盯着陆离，满脸都是泪痕。
但陆离发现，小女孩的脸色，阴沉的吓人，显然已经感染了瘟疫。
“你是谁？”
“你怎么会在我家？”
陆离看了看这如同废墟的家，很难想象小女孩是怎么在这里撑下去的。
“我啊？我就是路过，听见这里有动静，过来看一看。”
“你的家人呢？”
陆离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这废墟不是显而易见，小女孩的父母肯定不在了。
“不知道……我一觉醒来，他们就不在了……”
“我想要出去找他们，可村里的叔叔婶婶，都跟变了个人一样，他们……他们想要吃我！”
陆离看着小女孩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先从水缸里出来好不好？”
“我叫普普，我不想出去，外边……外边的人太可怕。”
陆离叹了口气道：“普普，那你的肚子饿吗？哥哥这里有吃的，你出来吃点好不好？”
普普咽了下口水，但她还是很害怕，水缸就是她最后的依靠。
“你看，哥哥我可是神明哦，有我在，那些怪人都不敢欺负你的。”
陆离说着，信仰之力在手中绽放，洁白的光将周围照亮，普普的瞳孔微微放大，满眼不可思议。
陆离见此微微一笑，然后将普普抱出水缸，普普没有反抗。
随后陆离就在普普的小腿上发现了一处伤口，伤口不深，已经结痂，但是血肉已经成了黑色。
“普普，你受伤了，哥哥给你治疗一下好吗？可能会有点疼。”
“嗯！”
普普点了点头，她的大眼盯着陆离，还没从得知陆离神明身份的震惊中走出。
陆离将血气之力探入普普体内，他的面色一滞，普普的身体被瘟疫侵蚀的太深了。
血气所到之处，皆是黑色的丝线，骨骼、内脏上都已经被丝线缠绕。
很难想象，普普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陆离将血气之力缓缓收回，普普已经病入膏肓，没法救了。
如果是神明，他还可以一试，但普普是凡人，幼小的身躯根本撑不住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拉扯。
那样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陆离深吸一口气，从须弥戒中拿出一枚灵果，普普顿时被吓了一跳。
“哥哥？你还会变戏法吗？”
“我都说了，我是神明，神明当然会变戏法。”
“那你能把我爹爹娘亲变回来吗？我有两天都没见到他们了。”
“只有通通陪着我……”
“通通？”
“它啊！它叫通通！”
普普举着手中的布老虎，兴奋异常，似乎在炫耀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普普通通……陆离心中默念，然后将灵果递到普普眼前。
“普普一定饿了吧？哥哥给你个果子吃。”
“可娘亲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你都叫我哥哥了，我还是别人吗？”
“不是！”
普普咧嘴一笑，小心翼翼将果子捧在手中，她闻着浓郁的果香，眼神有些迷离。
陆离微笑道：“吃吧，这果子很甜的！”
普普轻轻嗯了一声，将果子放在了口中，但吃了两口，便不再吃了。
“怎么了？这果子不好吃吗？”
“好吃，普普都吃饱了，剩下的果子，我要留着让娘亲吃，娘亲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
陆离感觉自己眼前有点模糊，他手掌一翻，五六个灵果被他捧在手心。
“你看，哥哥这里还有这么多果子，我陪你一起找娘亲，找到了让她吃好不好！”
“好！”
“那你可要吃饱饱的，要不然可没有力气走路的！”
“嗯！”
普普用力点了点头，再一次吃起了灵果，前几口还吃的矜持些，最后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陆离的眼中满是心疼，他想让普普慢点吃，但他又说不出口。
因为他不知道普普的身体，还能撑多长时间。
“普普，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啊？”
“土豆！”
“昨天呢？”
“土豆！”
“你最喜欢吃什么？可以跟哥哥说。”
“土豆！”
“为什么还是土豆？”
“因为土豆好吃！”
一个拳头大的灵果，不一会便被普普吃完，普普打了个长长的嗝，她看向陆离，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黑暗中、在废墟中传荡，天地之间，好似明朗了一些。
“哥哥，你真的是神明吗？”
“是啊。”
“那你可以飞上天吗？”
“当然可以。”
“那你能背着我上天吗？”
“能！”
“在天上肯定能看得更远，找到爹爹娘亲了吧？”
“普普一定会找到的！”
陆离将普普背在背上，信仰之力护住二人，缓缓飞上高空。
“哇！好高啊！”
“可是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马上，马上天就亮了！”
陆离向着东边疾驰，因为他感受到，普普的气息越来越低迷。
“哥哥，我想爹爹娘亲了，他们到底在哪……”
“哥哥，你说人有下辈子吗？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当只小鸟……”
“哥哥，谢谢你给我吃的果子，这果子很甜……”
普普喃喃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属于她的气息，渐渐消散。
名叫通通的破旧布老虎自她手中滑落，陆离伸手接住。
他看着沾了灰尘的布老虎，眼中的泪再憋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掉向大地。
陆离愣在半空，他的眼前，渐渐有了光明，但身后却是无尽的黑暗。
一如这混沌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