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公子，您说笑了……”
“哦？”
不等无名疑惑之言出口，屠雄走出车辇躬身而拜：“屠雄见过无公子……”
屠雄态度忽变，无名一时竟愣在了原地，倒是身侧窦苗似有所查，领了领狐裘，轻咳一声：“十四殿下，这里并非是返回酆都的路，你莫不是找我家公子有什么事吧？”
“不敢欺瞒夫人，屠雄次来正是有求于公子……”
咋说屠雄也是沧澜皇子，无名虽不怎么待见皇室之人，但也不好与之交恶，闻言，摆手指向山神庙道：“既然如此，那就借山神宝地一叙……”
“公子请……”
“殿下请……”
山神庙看似不小，但甚是简陋，其内除了一尊山神泥塑和一座供台，别无他物，青砖地板坑坑洼洼参差不齐不说，屋顶一个破洞还印出了半拉残月来。
一位落魄的世家公子，一个吃了败仗的皇子，一位复仇未遂的江湖女侠，外加一个丢了眼睛的落寞将军，四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与破庙倒是挺应景。
屠雄一改先前做派，解下周堂腰间酒囊递到无名身前晃了晃：“无公子，要不要来一点暖暖身子……”
无名有木灵珠傍身，可谓是百毒不侵，不加思索便接过了屠雄手中酒囊拔塞而饮，或许是屠雄的诚意打动了无名，又或许是百无聊赖想找这位皇子聊天解闷儿，无名抹了把嘴角处残存的酒渍道：“十四殿下，你找我何事？”
“我想请公子帮我……”
“殿下，我一个落魄公子哥能帮您什么呢？”
屠雄鼓足勇气求无名为自己出谋划策，没曾想话语未尽就被无名一句话堵了回来，但屠雄并未死心，抹了把颓废的脸颊，舔着脸道：“公子，实不相瞒，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还请公子帮我……”
“哦？殿下，您何出此言呢？”
“唉……我一时大意，致使十万皇骑陷入险境，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皇骑统帅一职，回去了无法跟母妃交代呀……”
屠雄边诉苦边观察无名的面部表情，奈何无名脸色如常，与大殿内的山神泥塑无异，并未泛起丁点波澜，屠雄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想请公子为我指条明路……”
“明路？十四殿下，周贵妃乃是周氏长女，眼下正值得宠，您身为她的独子，前路还不够明朗吗？”
屠雄长叹一声，垂头丧气道：“公子有所不知，母妃之所以能得宠，那是因为外祖父是赤云城城主的缘故。公子，您也知道，赤云城地理位置特殊，西江之水流经风池峡时形成了地上河，便于引水灌溉，所以赤云农牧业甚是发达，加之风池峡又是浮屠与沧澜两国的交通要道，风池关与赤云城便成为了沧澜国的贸易重镇。外祖父在赤云经营多年，几乎控制了沧澜境内所有的冶铁、海盐、粮食和茶叶等对外贸易，沧澜近乎一半的库银都来自于外祖父，母妃也是仰仗外祖父才位列于六宫之首，可如今平西水患泛滥，波及赤云诸城，母妃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听屠雄这么一说，无名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不经意间瞥了眼这位放浪不羁的皇子殿下，有意无意道：“那殿下应该想办法解决平西水患才是……”
“可父皇让我赶回酆都述职，再说我也没有治理水患的经验啊……”
“殿下，您若问及行军打仗的事，我倒是能给您指点一二，毕竟我出生于拒北王府，虽不是手拿把掐，但也略懂一知半解，可治水的经验我知之甚少，爱莫能助呀……”
“这……”
见屠雄面露难色，无名摆手指了指身后的山神泥塑道：“殿下何不问问山神呢？”
屠雄倒也实诚，缓缓起身来到山神面前躬身素手，虔诚而拜，随手从供台上的签筒里抓出一支灵签返回火堆落座。
借着微微火光看完灵签后屠雄竟愣在了原地，篝火映现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死人脸，显然是没抽到什么好签，周堂凑近欲要一观灵签，却闻屠雄黯然道：“别看了，十四签，乌云遮明月，游龙搁浅滩！”
“这……”
屠雄自嘲一笑，将灵签奉于无名：“公子，这该如何破解呢？”
“下下签？”似乎是怕沾了晦气，无名并未去接屠雄手中灵签，若有深意道：“问签就是问己，心有家国，自有天佑，敢问殿下心中可有天下子民？”
“我……”无名说的是天下子民，而不是泛指皇帝宝座的天下，屠雄皱了皱眉，似有疑惑，但并未出言。
“殿下，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那“冥冥”不是美娇娘，而是雄心壮志！若没有一颗为苍生谋福利的心，能苟活于人世间已经算是得到了上天的护佑，上苍不会让一个自私自利之人成为有钱人，更不会让他成为有权之人！”
说到此处，无名扒开酒塞仰头而饮，直到屠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无名才继续道：“一个人要获得金钱和权力，他就要努力去帮助别人，造福社会，让神明知道他有一颗胸怀天下的心，这样神明才能保佑他赚更多的钱，做更大的官。若一个人整天沉迷于酒色和阴谋，只知道索取，不懂的付出，即使在神明面前磕破了脑袋，也不会得到上苍的丁点护佑。”
无名意有所指，屠雄不禁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身侧的窦苗似有所悟，起身来到山神面前躬身一礼，伸出玉臂从签筒里抽出了一支灵签，在火光映照之下，现出了一行小字——“二十签，粪土一块玉，良工举出尘！”
窦苗握了握粉拳，长舒一口，虔诚还礼后将灵签插回了签筒。
屠雄见无名收起了话匣子，忙抱拳道：“无公子，就算我心有天下，可也无力为之呀……”
“殿下，功德需要日积月累，从琐事做起，你身为皇子，知人善用就是你最大的功德，你不懂治理水患，但可以为那些有识之士创造治理西江的机会呀……”
“可父皇要我回去述职，我……”
“殿下，述职递一份奏折也可以，您为何要亲自回去呢？陛下有说让您回京述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