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秋蔓咬着下唇，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小块软趴趴还带着体温的东西，她拉起赵东青的手，把那东西强行塞到了他的手掌中。
姚秋蔓抬起手臂，用衣袖用力地擦去眼中的泪水，可大颗大颗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倔强地瞪大了眼，红彤彤泛着泪光的双眸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赵东青，这次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让你为难，我会当自己从没认识过你，你以后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混在人堆里绕着医务室走，再也不用上一秒笑得开怀，下一秒看到我就变了脸色。”
姚秋蔓的双颊和鼻头都哭得红红的，却还在努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赵东青，你是我长这么大，真心喜欢过的第一个男人，没法让你也喜欢上我，是我没本事。现在，我要放弃你了。”
赵东青垂眸看向仰着泪眼望着自己的姚秋蔓，嗓子眼发堵，想说些什么安慰她，最终却只是沉默。
姚秋蔓见赵东青的面容冷硬如初，对自己这一番话连一个字的回应都没有。
她唇角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扭头迈开步子往军区外走去。
她走的每一步都异常坚定，带着不容许自己回头的决绝。
赵东青如一块石头般僵硬在原地，看着姚秋蔓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他心口仿佛多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呼呼地往里头漏着冷风。
这才是自己要的结果，小姚护士，不是自己这样的男人能配得上的。
她能幡然醒悟，自己应该高兴才是。
可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赵东青双手紧紧攥着拳，尝试着动了几次嘴角，却连一个自嘲的笑都扯不出来。
在他的右手掌心中，一块保存完好的大白兔奶糖，隐隐有了融化的迹象。
………………
赵东青不知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独自站了多久，来到明光岛这么些年，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丝属于冬天的寒意。
直到第一遍熄灯号响起，赵东青才把手中那颗大白兔奶糖放入口袋，带着一身晚风的凉意回了宿舍楼。
他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先去了一趟江天明的住处。
听到敲门声起身开门的江天明见到赵东青，先是一愣，很快便行了个军礼，“赵副营长，你怎么来了？”
赵东青略一点头，表情严肃地道：“小江，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的伤？”
江天明不解地反问，除了姚秋蔓，没人知道他的背上有伤。
赵东青不和他废话，直接上手去扒拉江天明的衣领，“受伤了还瞒着，又在那儿跟我对了半天招，年轻也不能这样硬扛！”
江天明听出赵东青话语中的自责和急切，也就不再掩饰下去，一边抬手解着领口的衣扣一边说道：“等会儿等会儿，赵副营长，我让你看就是了，伤的真不厉害，医务室的姚护士都说了，就是淤青而已，几天就能消了。”
江天明拉下半边领口，露出背上的伤，中午抹的膏药被他洗澡洗掉了大半，那大片的淤青清晰可见。
赵东青皱起了眉，“小江，对不起，我今天是有些过分了。”
江天明连忙摆手，“赵副营长，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训练的时候偶尔受点伤不是很正常的嘛。”
赵东青抿着唇拍了拍江天明的肩，“明天记得再去医务室上点化瘀的膏药。”
江天明开朗地一笑，“好，赵副营长，你可千万别再自责了，快回去休息吧。”
马上就要熄灯，赵东青也不便再留在这，他对着江天明点点头，“你也好好休息，如果还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说，别忍着。”
赵东青刚回到自己的宿舍，就到了熄灯的时间。
他颓然地倒在自己的床上，举着那颗大白兔奶糖，在黑暗中端详。
看这糖纸的磨损程度，这应该是自己之前在卫生所里留给姚秋蔓的那颗糖。
她居然一直留在身边。
阴差阳错的，这颗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
就像他和姚秋蔓一样，一切的纠葛都发生的阴差阳错，终又归于最初的陌路。
赵东青翻身摸黑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的铁皮烟盒，把里头的香烟全都倒到了抽屉里，又把手中的那颗大白兔奶糖放进了清空的烟盒，妥帖地摆放在抽屉的一角。
这晚之后，一切如常。
姚秋蔓仍是每日来医务室上班，她开始尝试着更多地接受江天明的好意。
赵东青不再刻意躲避姚秋蔓，两人如果偶然遇见，互相眼神一错，点个头便算是打过招呼。
赵东青发现姚秋蔓和江天明似乎来往地越来越密切，他在落寞之中也感到些欣慰。
他的铁皮烟盒又重新开始随身放着，只是从没人见他再从烟盒里拿出烟来抽。
……………………
元旦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南方岛礁定期巡航的军舰发现，属于华国的某个小岛上有他国海军活动的痕迹。
南岛总军区参谋部商议决定，派出一批海军战士驻守该岛，以防他国来犯。
而这批海军战士将由刚吸纳了一批新兵的明光岛派出。
明光岛军区参谋部商议的外派驻岛名单下来之后，赵东青赫然在名单上看到了江天明的名字。
在名单公布的当天，赵东青就瞧见江天明站在医务室门口，同门里的姚秋蔓说着什么，表情十分的依依不舍。
赵东青看不到站在门内的姚秋蔓的表情，不知她是不是和江天明同样不舍。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赵东青语气平淡地对顾煜恒说道：“老顾，我打算主动申请去驻守海星岛。”
“什么？！”
顾煜恒夹菜的手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赵东青，“老赵，海星岛可是在我们明光岛还要往南三百多海里，成了家有孩子的军官不在驻岛人选之中，你为什么……”
海星岛是一座无人岛，比明光岛还要小许多，岛上是一片荒林，驻岛部队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建设，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军人们保家卫国不怕吃苦，但赵东青还有两个孩子，去了海星岛，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到内陆一次，他为什么还要自己申请去海岛上。
赵东青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么些年在明光岛上呆腻了，想去看看祖国最南端的风光。”
顾煜恒不知道赵东青这话有几分真假，不过他会尊重好兄弟的选择。
“你执意要去我也不会拦你，到了那边自己千万小心，你老家那边有什么需要照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发电报。”
赵东青感激地对顾煜恒笑笑，“谢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