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无妄山时出现了意外，倒是与戚砚简的记忆相差无几。
墨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但那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确实不太清楚，只记得你一个人消失了一阵，再回来时便浑浑噩噩，又恢复了幼时那副不愿与人交谈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戚砚简是一个人消失，又一个人出现的。
厉儿担忧的看向戚砚简，虽说墨秽确实讲述了戚砚简的来历，但并没有提到些什么实际的东西，对戚砚简记忆恢复帮助实在不大。
墨秽定定的看了厉儿好一会儿，像是在确定着什么。良久，才终于拂袖起身。
单薄瘦弱的身上还沾着血迹，被墙边一道狭小窗户照进的月光显得更加凄凉淡薄。
他叹了口气，像下定什么决心，又像释怀。
“有关你的事情我知晓的便只有这么多，接下来，我要讲述的是我自己的事情，也是你们此行的目的。”
“阿简不是问我为何不辩驳吗？”
墨秽苦笑了一声，微微侧过头，阴暗交接的面庞显得柔和又阴冷。
“此事本就是我做的，我无可辩驳。”
戚砚简还未从自己的从前中回过神，墨秽便又向他投下了一个新的故事。
厉儿敏锐的察觉到了戚砚简的惊愕，急忙在他起身的前一秒将人压下。
在墨秽开口时她便知晓他此刻说的是什么，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第一句话就承认一切，让人猝不及防。
戚砚简被按住时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厉儿身上，看着她毫不惊讶、只全心全意放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不让自己救人。
戚砚简眼中红的可怕，“所以，你从始至终都知道？”
厉儿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过，很多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难怪，难怪你不让我救人......“
戚砚简似乎才明白这些，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蠢样，明明他才应该是这帝都里运筹帷幄的那一个，他明明都已经站的这么高了，却为何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一滴在他眼底蓄积了许久的泪再一次打湿了他的侧脸，他的声音中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你明明好不容易才保下一条命，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比命重要。”墨秽漫无目的的看向窗外，“命只有一条，可很多事情失去了，便也不再回来。”
他强迫自己回忆，就像这些年的日日夜夜一样，强迫自己回忆曾经幸福的点点滴滴，但往日他都只是一个人沉浸，今日却有幸与旁人分享。
墨秽笑得柔和，“曾经，我也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会比留下命更重要。如果我不幸死在了战场上，我的母亲会难过，我妻秣翡也将孤苦无依，重走我母亲的老路。所以那时我把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因为秣翡，我甚至开始看重我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细小伤口我都认真处理，生怕留疤她看见了心疼。”
“我妻生的那么美丽，万不可被泪水沾染。”
猝不及防的，墨秽温柔的语气变得森寒。
“但，肱骨之臣永远逃不开功高盖主四个字！ 无才无德的帝王永远残害忠臣！世人不是一直好奇我的最后一战为何弃兵卸甲直奔帝都吗?此事本就早该昭告天下的！是他皇甫元惧怕百姓知晓他的残暴，才将罪名扣在了我的头上！”
“那一战哪里是什么外邦入侵妖兽肆虐，那分明是皇甫元设计好的一场让我有去无回的局！但我常年在战场运筹帷幄，只会纸上谈兵的狗皇帝哪里会是我的对手，很快对面让就我打的节节败退，我很快便可以再次回家，我离家时秣翡还怀着孕，她还在家等着我！”
“但就在那最后一战，就在那天！我马上就可以结束一切回去见秣翡的那一天！算算日子，她应该早已生产，她该带着孩子在家等我的！她该安安心心的当她的将军夫人！该等着我带着军功回去为她讨赏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绣的香包会出现在敌军将领手上？为什么？那里是战场！她的东西不该出现在那的！”
“但我远远低估了皇甫元的残暴！我原以为他只是想威胁我！他不敢真的对我的妻子动手的！我们可是他亲自赐的婚！他亲口祝福过我与秣翡百年好合的！”
“在我原以为这只是一场陷阱，想着不能入套，否则远在帝都的秣翡会接到她丈夫受伤的消息时......”
在这一刻，墨秽停下了他的慷慨激昂，突然颓废无力的倒下。厉儿与戚砚简慌忙迎上，却见他落下密密的泪珠，连音色都干哑的不少，仿佛经历了什么绝境。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皇甫元能残忍至此？为什么我镇守凡嘉边界多年，我的妻子却被剥皮抽筋，作为敌方威胁我的物品，被肆无忌惮的丢落在两军对峙之间的黄土地上呢？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
什么？
一直被过去纠缠到思绪不清的戚砚简被这句话震惊。
墨秽说，他的妻子被剥皮抽筋丢在了战场上。
戚砚简下意识的看向厉儿，却见她面色如常，只不过眉头微微蹙起，想来，此事她也早就知道了。
可他不明白，已经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他当然清楚功高盖主会是什么下场，他如今的境地与当年的墨秽差不多，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皇甫元竟然真的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
将一位养尊处优的将军夫人剥皮抽筋丢上战场，只为逼迫一位忧国忧民的大将军战死沙场。
戚砚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气急，还是因为墨秽。
眼下的状况已经不太美妙，戚砚简本就脆弱，墨秽如今更是沉溺回忆不可自拔，两个人都充满了变数，不能久待。
后续的事情厉儿都知道，她想让戚砚简听墨秽亲口承认的目的已经达成，所以后面的故事即便是经她的口说出来，戚砚简也都会相信，不必耗在墨秽这。
所以她没再引导，只是平静的注意着两个人的状态，待他们平静些，便想着带戚砚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