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午夜，成仙后，每天对于睡眠的需求已经没有那么必要。
躺在床上，秋月缘也没有睡意，翻了几次身，还是起床，走到床边把窗户打开，看了看今晚的夜景。
夜空一轮上弦月与散落楼台于的皎洁月光，绘成一幅静谧画卷。
本就不算热闹的街道灯火阑珊，没什么人在街上游荡，护花楼依然灯火通明。
没有什么热闹可看，秋月缘重新回了床上半躺着，盯着从窗户洒进来的月光愣愣出神。
过了好久，她终于坐起身，翻了好久从道印里翻出一根簪子。看着这根玲珑剔透的桃花簪，秋月缘出神了好一会儿。
“有些东西一旦知道了，对于心而言，就是一种负担。秋月圆，我已经没有心了，让我看看你的心吧。”说完，右手将簪子放到空中，左手红蝶轻起，飞落到花朵上。
感受到桃花的构成，秋月缘神色意外，“我本打算只让他忘掉关于我的记忆，为何他过往的绝大部分记忆全被一并忘掉了？”
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不应该啊，虽说那时候我第一次用心蝶不熟练，可是心蝶是能自己感知我要做什么的。”
怀着疑惑的心情，伸出左手轻轻点向这只蝴蝶，一瞬间就进入了秋月圆的回忆。
和问心一样，一下子回到了他们很小的时候。秋月缘通过他的回忆，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知道这场回忆时间短不了，索性坐在了记忆的主人边上，愣愣的看了看以前的自己。
觉得没多少意思，又转头看看身边的小孩儿，和她记忆里的一样乖巧可爱。纯白的睫毛下面，天蓝色大眼睛里充满了对美好的憧憬，一眨又一眨，纯洁无瑕。
她好想像小时候那样，伸出手去摸摸，不过在这里并不能如她所愿。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好看乖巧又怎样？架得住连着几年一直看个娃娃？
秋月缘无语了，看困了，“看别人的记忆也没有这么久吧，难道偷出的记忆就这样平铺直叙的？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看着秋黎临走前不舍的凝视，秋月缘沉默着，任由记忆继续往前。
看着秋月圆这几年和之前一样，晚上来找她睡觉，“才到七岁……”秋月缘心情简单，实在是看困了，坐着也坐累了，起来走动走动。
快到八岁的时候，秋月圆被凌夫人叫回自己房间睡了，秋月缘看着他回到自己床上时那带着落寞的眼睛，心中疑惑，“这才几岁？我还不知道他那么粘人的。”
然后，在之后几年的记忆里，秋月缘惊讶的发现他对于关于自己的事都超级在意。
“……你果然从小就当真了。”秋月缘算是明白秋月圆对她的心思怎么来的。
几年下来，秋月缘又明白了一件事，凌潇的醋真的没白吃。
“这女孩儿喜欢一个人，第六感就是不讲道理……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清楚的在意，倒是她最先明了。”
秋月缘反思了一下自己，自己对他从小到大也没有做什么带有歧义的事……不对，在被凌渡收养唤作兄妹时，对他的亲情都少有。穿越而来直接就是一个成年的灵魂，也没有什么兄妹之情，姐弟之情也……感觉差着辈分，那时候自己对他只有对孩子善意的照顾。
“应该是环境造成的，对于唯一信赖的人的强烈依赖与归属？”秋月缘肯定的对自己说。
“他的这种感情太过纯粹，不像是爱情，那么小的年纪，自己都没搞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拿什么去说爱啊……”
看着秋月圆一路长成翩翩少年，看到这孩子学着怎么和大人相处，学着教凌潇乖巧的离开，做她曾不想去做的每一件事。
他们俩，在这尘世中，又如何能避免世俗的交往？总有一个要去做。
可是他越长大却越不知道如何与她搭话，不再亲近，变得越来越陌生。
秋月缘当了一把观众，真的是看的百感交集。
在秋月圆长大的过程中，她无意识的和这孩子划开距离对他的性格造成了莫大的影响，面对一个心智成熟还对外界带着冷漠的人，无形的压力让他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的思考后才说出口。
感情她以为的这孩子不爱说话是这样来的？想了想之后，的确也不是张不开口的性子。
秋月缘撑着头沉思，她就知道来这记忆绝不是啥度假的轻松事，直面少年心事，真不是一般折磨。她这个观众，又是当事人，看的真的难受。
再一次明白恶魔的智慧，看戏的人千万不要涉足戏中。
看着秋月圆在得知她有婚约后，去到凌渡身前要解除婚约，没有结果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茫然无措的样子。
秋月缘好想把自己的眼睛戳瞎。
“之前一直以为是前世好久不见，这孩子在望月山寂寞久了，想起了我对他的好给我来一出，不想暗自里搞了这么久。”
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出房门，借着月光修行，眼睛却盯着自己的房门。
秋月缘知道，快到离别了。这要是别人的故事，哪里会这么纠结，没准还会叫声好。
秋月缘不想看了，想了想自己之后干的事，心生烦躁。她只是没有人性，不会被人心束缚，这可不代表她不懂爱。
站在记忆里两人的边上，看着他亲自送自己离开，在月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站了一夜。秋月缘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坐了一夜，伸手接不住记忆里的飞雪。
“好烦啊。”秋月缘苦恼。
秋月圆几个月后知道了自己灭门之仇，没有言语，独身离开了云台福地。
看他完全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在四重天四处行走，没有目的地，眼睛却不自觉的在人群中找寻什么。秋月缘就超级烦躁，心情不好。
陪他划扁舟飘向三重天，八月十五这一天，看他遇见了望舒仙人，随之前往了望月山。
秋月缘松了一口气，他终于离开尘世了。
望月山的时间记忆，并没有秋月缘所想的那样和小时候那样长。
日复一日的修行仿佛眨眼间，秋月缘通过他的修行对于望舒仙道的了解也更多了一些。
秋月缘调整好心态，重新恢复了好奇，继续饶有兴致的看着。
时间过得很快，秋月缘看着他和妄龙在百年间相处的挺好，听着他师父的话知道了它喜欢宝珠喜欢花，就给它幻化各种彩色珠子，还送它花儿。
“所以，妄龙来找我，是因为他吗？”秋月缘立马想到了当初在妄桥初遇妄龙的情景，又想到了之后再遇妄龙，心里有些猜测。
同时，也再次感慨这妄龙真的好像小孩儿，皮起来跳弹的要死，兴致来了要来啃望月山。
望舒仙人抽它一顿一点儿也不长记性，第二天活蹦乱跳的又来了，张嘴又要啃像是饿坏了，再挨一顿揍。
“真的和问心说的一样，带点儿笨吧，对于望舒仙人都是任打任罚，从来没还过手的。”虽然秋月缘对于它印象不错，还蛮喜欢的。可是不得不承认，问心说得真的挺对的。
当秋月缘在记忆中看见问心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惊讶。“相传心魔死与仙魔大战，这个时间点，已经到了两百年后了？”
望月山的记忆没有规律，山中没有参照物，一棵桃花树终年不败，其他树也都呈碧玉色，人手枝叶没有春秋的落叶规律。
看着这棵被白色骷髅环抱的偌大红色花树，秋月缘惊讶，她曾见过，在她第一次去心殿换根骨的时候。“这些都是心血花？一个乘风仙一朵心血花的话，这得多少……？”
只是形状像还是一模一样？在记忆中隔的远无法确认，秋月圆此时在龙身上，他对于这场战斗注意力大都放在了他师父身上。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棵树的花儿绵绵不绝，花瓣还在疯长。“乘风仙人在九天之内都是极少的。就算问心千年以来都在杀乘风仙，她有这个能耐却也没有这么多人给她杀吧。”
问心落入桃花阵后，秋月缘随着他上前来，仔细查看了这个大阵。
看了半天没看懂阵的核心是什么，望着立于天坛中心的桃花树与天枢石壁，忽见天枢闪烁，秋月缘想看清天枢上的字，却失败了。
而后跟着秋月圆前往了二重天，看见了残破的战后结局，听到问心的话却呆住了。
“天意没有神明？”秋月缘脑子很乱，四处看了一圈，发现这一世的印苏与愫欢也死在了仙魔大战中，死在了一起。
秋月缘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清醒冷静，随着秋月圆回了望月山。
看着桃花树上的红衣小女孩儿，秋月缘沉默着坐在秋月圆身边。
听着望舒仙人诉说千年前的事，时间过了太久，没有得到太多可以利用的信息。
望月山只有秋月圆一个人了，天空落下飞雪。随着时间的累积，在半山腰开始就堆起了厚厚的霜雪。
“问心有毁灭一个世界的能力？为何要等千年才侵袭望月山，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在这记忆里，看着秋月圆自己又开始练剑了，秋月缘望着已经恢复如初的桃花树，沉思。
“这个阵法，天人也扛不住……自己决不能搭进去。”
“问心她为何知道天意没有神明？是为了诛上善的心故意这样说，还是真的知道什么……”秋月缘越想越烦啊，感觉脑子不够用。
看着秋月圆独自望着妄海发呆的表情，更是烦躁上加烦躁，就像在火上烤。
看着妄龙时不时又来找他，今天来要一枝花放头上臭美，明天要了一个球顶着撒欢儿，快活得很。丝毫没有因为它的老邻居伏月的离开而受半点影响。看着秋月圆对着妄龙自言自语似的话语，秋月缘默默听着。
“他以为这时候我已经死了吧。”秋月缘无奈，看着山下无尽的妄海，喃喃到，“是不是住在这里多多少少都会受点影响，以我的寿数来说，我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去找我，估计着我已经死了却依旧恋恋不忘。唉，造化弄人，这种感情太极端了。”
想了想另外一种可能，秋月缘笑了笑，“在东山下，他若找到我……那时的我哪儿有心思和他玩儿恋爱的游戏……或许，现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秋月圆啊，但愿我不会再放开你。”
自从问心来过望月山后，每月十五悲鸣越发强烈，为了镇压他们，秋月圆在望月山也没有闲着，没有因为心中妄念松懈修行，依然每天修行。
“唉。”秋月缘听着哀鸣，叹息着，“传言啊传言，多少可信的。望月山，离月亮最近的地方，是仙人居住的世外桃源？可这……和住在坟堆里有什么区别，还是人没死透的坟堆……”
每月十五晚上，秋月缘都盯着他在天坛舞剑。她知道自己到望月山时，就是十五。
等啊等，看遍月的阴晴圆缺，看他一次次发呆，一次次舞剑。
在这最后一次，终于看见了自己。
秋月缘挪开眼睛不想看，只希望快些过去。把目光移到天枢石壁上，随着秋月圆的目光随着自己跟来，秋月缘在这瞬间看到天枢浮现了图案。
秋月缘大惊，只见一圈圈犹如树木的年轮，中间有破碎的痕迹，像极了一张网。
片刻后消失，浮现出看不清晰的字。
秋月缘牢牢盯住这一刻，却见自己左手已经放在了“生”之上，依然失去了生机。
秋月缘呆住了，和她一直所以为的竟有如此大的偏差！
“到底怎么回事？”秋月缘呆呆地看着天枢。
听着秋月圆一次次唤灵引诀的声音，秋月缘脑子一片空白，直直盯着死在秋月圆怀中的自己，又看着秋月圆，这记忆太过深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难熬。
破晓前，白羽望舒的身影出现，秋月缘终于移开了目光，看向她。
听着桃花阵的核心为“爱”，秋月缘眉头紧锁。“问心应‘爱’而死…”没有来得及思考更多，就看见秋月圆抱起自己毫不犹豫的跳入妄海。
秋月缘心情复杂，自己已身死，落入妄海后便会随波逐流。秋月圆要一直抓住自己，就必须一起死一同化为魂灵状态。
“爱吗？”眼前一片黑色，秋月缘甚至看不到秋月圆的身影，可是依然能从他的记忆中感受到那一点红光，照亮他的路。
遇到龙后，秋月缘没有太过惊讶，这里原本就是他的家。听见它说话，秋月缘也没有惊讶，只是心中疑惑，“它为什么突然恢复记忆了？问心说过它的记忆一直在失去。因为什么，因为‘爱’？”
一下子有太多信息需要消化，记忆却没有停下，继续跟着龙往前走。
到了银河，看着秋月圆抱着自己逆流而上，小心的保护自己，不停的躲避迎面而来的魂灵。
秋月缘越看越辛酸，垂着眼睛跟在他身后。忽的听到自己的声音，“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抬起头，就看见自己已经醒了。被银河水晃花了眼睛的自己，把这一切当成了梦。
“妈妈，原来真的很美。”秋月圆记忆里他怀中的自己握着一缕白发，开心的说着。
“……”秋月缘悲哀的笑了一下，“妈妈，的确很美，美的不是星河，是银河中的月亮。只是，我把他丢了，丢了……”
看着秋月圆因为自己的疑问恼怒的抱着自己向前走，怀中的自己没有得到回应便继续靠在他心口睡着了。
走到了一开始分别的时间点，秋月圆终于支撑不了，二人各自落入身体中重生。
记忆是没有昏迷的沉睡的，秋月圆醒了以后，立马从院中石壁上站起来，轻轻的进了她的房间，检查一下。看她无碍后，才轻轻出门，站在房外，望着夜空的圆月，开始了望舒仙道的修行。
腕间蝴蝶飞舞，秋月缘犹豫要不要继续看，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叹了一口气。引蝶离开了记忆。
再次睁眼，只过了一瞬间，这一瞬间却承载了一颗心的重量。
秋月缘摸了一下脸，摸到了眼泪。苦笑着摇了摇头，“难怪问心让我不要花心，这让我怎么好意思花心。”
“太烦了，还好当时没有看，不然真不好意思对人家下手那么干脆。果然，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秋月缘躺下，看着这一根玲珑桃花簪，簪体秋月二个字那么深刻清晰。
收起情绪，没有把簪子放回储灵袋中，把簪子放在腕间和心蝶一起藏起来。
蝴蝶有心，围绕花儿翩翩飞舞，似乎很喜欢。
谁也没有睡意，什么也没想，躺在床上发了一晚上呆。
天亮后起来，心情继续烦躁。看着朝阳升起，秋月缘开始打算她的路，“无论神明是否如问心所说不能成，但是‘生’是做不得假的。无论如何，提升修为依然是重中之重。”
正巧了心情不好，也没有必要控制，唤来老鼠打听消息。
临走之前让它守着自己护花楼的房间，问好各城的情况，提着剑就往不远的瑾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