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瑾并没有深想过，傅淮景为什么才回来。
既然心中已经放下年少初恋，就没必要问为什么才回来。
没想到，傅淮景会猝不及防地告诉她。
她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桑桑，你不必可怜我。我权当做爷爷做的事情，报应在了我身上。”
“当年的事情，淮景哥你都知道了？”
傅淮景轻轻点头：“嗯，我都知道了。车子冲下悬崖前，我踩过刹车，当时脑海里就闪过怀疑。恢复记忆后，我顺着这条线，查过……”
悲伤和茫然在傅淮景温润的眸子里，晕染开来。
他看上去，是那么孤单无助。
她想起在金三角时的自己。
失去了所有，举目无亲，彷徨无助。
淮景哥也一定经历了几乎一样的心路历程。
“那是傅爷爷做的，跟你没关系。”
李桑瑾安慰起傅淮景。
“你别那么想。”
“桑桑，你怪过我吗？”傅淮景放在桌上的手，缓缓蜷起手指：“我爷爷联合李牧擎，把你赶出榕城，让你在金三角吃尽苦头，都是因我而起。”
她怪过傅淮景吗？
好像没有。
不是因为她大度，也不是因为那个人是傅淮景。
而是因为当一切真相大白时，她的身边，已经有了荣泽宁。
过去的事情，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该惩处的人，荣泽宁也已经帮她惩处。
该出的气，该讨回的尊严和名誉，荣泽宁已经一一帮她讨回。
李桑瑾摇了摇头：“淮景哥，我不怪你。”
“不怪我……”傅淮景喃喃重复。
不怪他，或意味着看在过去的情分，或意味着完全不在意他了。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嗯，淮景哥，我真的不怪你。整件事情，你也是受害者。”
李桑瑾的眼睛，犹如天上的明月，皎洁透亮，不掺杂任何杂质。
荣泽宁将她养得很好。
在金三角那种地方，待过两年的人，不但没有被磋磨掉性子，还比过去更加明媚娇艳。
这八年，桑桑过得是真的不错。
不像他，人不人，鬼不鬼。
“就算当时刹车没被人动过手脚，我去抢方向盘，让你停车，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危险。我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李桑瑾顿了顿，又继续开口。
“而且，淮景哥当时都要跟李梓欣订婚了，我不应该死缠烂打，大半夜的让你带我去看日出。”
傅淮景眼底浮上一丝恸色。
“桑桑，你没有死缠烂打，其实，我那个时候……”
“淮景哥，车祸的事情，我们谁都不要提了，好吗？”李桑瑾打断了他。
傅淮景是个聪明人，自然看得出来，李桑瑾是怕他说出什么唐突的话。
他那个时候，并没有很喜欢李梓欣。
只是李牧擎内定了李梓欣作为继承人，在李家两个女儿当中，傅老爷子要求他娶李梓欣。
李氏的那点资产，本来入不了傅家的眼，不过恰好在那时，李家拿到了港口运输业务，而傅家开拓海外业务恰好急需。
对于傅老爷子要求他和李梓欣订婚一事，傅淮景并未反对。
他向来听傅老爷子的话，在婚姻大事上，更是如此。
这些，他没脸和李桑瑾说。
说了，会让李桑瑾认为他是一个懦弱的人。
他只想告诉她，那个时候，他是想和她一起去看日出的，不是她死缠烂打。
却被她打断了。
傅淮景尴尬地笑了笑：“好，车祸的事情，就让它翻篇吧。”
李桑瑾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淮景哥，失忆的这些年，你在哪里生活？”
她终于，主动问起他的过往。
他生怕她，什么都不问，把他当做一个过客般，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与她，再无半点关系。
傅淮景心中一动，缓缓道来。
“车子掉下悬崖后，我从天窗爬了出来，水流太过湍急，我水性再好，也被冲走了。醒过来时，是在一个山民家里。”
傅淮景平静地注视着李桑瑾。
“那里很穷，和榕城像是两个世界。我什么都不记得，一直在山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想起来，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到现在，我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榕城的繁华过往，是一场梦，还是山里的贫苦生活，是一场梦。”
李桑瑾往傅淮景的杯子里，添了一点温开水。
“直到今天看见你，我才有了真实感。榕城的过往，不是梦，桑桑，对吗？”
有个叫李桑瑾的小姑娘，曾经最爱粘着他，想要做他的新娘。
李桑瑾没有回应。
她又引开了话题：“淮景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看得出来，他现在过得并不怎么好。
身上穿的衣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不是什么牌子货，旧得有些磨损泛黄。
傅淮景以前哪里会穿这样的衣服。
李桑瑾心里不怎么好受。
她尝过从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跌落到尘埃里，成为落魄之人的滋味。
傅淮森不会念什么手足之情。
傅爷爷死了，傅淮景失去了在傅家的一切，变得一无所有。
傅淮景敛了敛神情，微微坐直身体，目光看向了窗外。
黑色的迈巴赫，线条流畅，醒目地停在马路对面。
傅淮景勾了勾嘴角，收回目光，倾身靠向李桑瑾，一只手悬空放在她的侧脸。
“桑桑，如果我说，我想从傅淮森手里，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你会帮我吗？”
*
李桑瑾从奶茶店出来，直接回了御苑别墅。
“太太，您回来了。”
柳姨弯腰将拖鞋放在李桑瑾脚边，又接过她脱下的外套。
“先生刚刚来电话说，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晚饭。”
李桑瑾掏出手机，翻了翻。
荣泽宁并没有给她打电话或者发信息。
不回来吃饭，怎么不跟直接跟她说？李桑瑾心里嘟囔了一句。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李桑瑾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往客厅走。
柳姨跟在一侧：“先生说，今晚会比较晚，不用等他，让您自己先睡。”
荣泽宁没在身边，李桑瑾睡不着，索性拿了本书，坐在床上边看边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
“咚”地一声，书本掉落在地，李桑瑾猛地惊醒。
惺忪的睡眼看向一旁。
荣泽宁人呢？！昨晚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