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棠一个人在花园站了很久。
她抬头望着黑幕似的天空，想像以前一样看看漫天繁星，眼前却模糊一片怎么也看不清。
许家庄园还是如往日一般辉煌。
远离市区喧嚣的郊外夜景还是往日一般沉静大气。
但她却怎么也看不清了。
她和许容川的感情，就像自己已然受损的眼睛一样。
内里的崩坏，怎么修复的了？
心底撕裂般的疼让她几乎难以招架，顾清棠本以为自己会崩溃大哭，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许容川对自己说自由的那一刻，不知为何，顾清棠反倒觉得如释重负。
那些姜采言带给她的痛苦，像是一瞬间卸了下来，因为他的一句话彻底画上句号。
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刚重生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一门心思想要摆脱许容川，想要离婚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现在兜兜转转，终于实现了。
挺好。
许容川放弃了，自己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期待了。
这种多余的感情，只会成为自己后续计划的绊脚石。
顾清棠吸了吸鼻子，转身回到屋内。
见大厅空无一人，餐桌也早已打扫干净，抬脚便上了楼。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许星南的房间门口，驻足片刻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屋内已经关了灯，只留着一盏床头的小夜灯。
顾清棠摸黑慢慢走过去，看着许星南沉睡的侧脸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生日快乐。”
顾清棠蠕动嘴唇说得很轻，指尖刚触碰到许星南的脸颊，就见他睁开了眼睛。
“妈咪。”
“……我以为你睡着了。”
许星南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掀开被子给她让出一片空位。
“今晚睡在我这里吧。”
顾清棠抿了抿唇点点头。
今晚，她真的不想一个人待着。
待顾清棠躺下，许星南帮她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
成熟的小大人模样，反倒惹得顾清棠有些好笑。
“你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起很早呢。”
“睡不着，很担心你。”
顾清棠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有些沉默。
“我是不是很没用。”
许星南摇摇头，“才不是，妈咪你只是生病了，生病总会好的。”
顾清棠轻笑一声。
“也对，心病也是病……总会好的。”
她抬手摸着许星南柔软的头发，看着他日渐棱角分明的脸，竟有些恍如隔世。
“明明印象中还是个圆滚滚的小团子，怎么一瞬间长这么大了……回来之后都没有好好看看你，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
顾清棠红着眼睛轻叹一口气。
“我好像真的被过去困住，浪费了好多时间。”
即使不愿承认，但许容川先前的话，还是一字一字戳中了顾清棠的痛处。
即使换了副身体，她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开始新的生活。
许星南手指轻抚过她泛红的眼底，闭上眼睛钻进她怀里，呼吸间满是眷恋。
“妈咪，不哭了。重新开始没什么难的，让自己好好的长大一遍，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顾清棠抱着他破涕而笑，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言语里满是无奈。
“明明我才是大人，怎么还轮到你保护了。不过也是，我好像也没起到什么积极带头作用，你现在很厉害，应该也不用我保护了。”
“才不是。”
许星南抬头望着她，眸子里亮晶晶的全是她的倒影。
“正因为有妈咪，我才能学会保护自己。妈咪你忘了？我是你带出来的徒弟，我这么厉害，都是因为你教的好。”
顾清棠眼角笑意盈盈，一扫刚才的阴霾，胳膊撑在一侧对现在的许星南感到无比好奇。
“这么多年没见，你发生了好多变化。给我说说，这几年都在忙什么。”
许星南轻咳一声，闭上眼睛将头埋在她怀里做势要睡。
“没什么，就每天上学，打拳。”
“我不信，总感觉你有事瞒着我。谁家幼儿园小朋友能一次性跳过小学直升初中的。”
“要不是年龄不够，我连初中也想跳。”
“……”
顾清棠捏着他的脸颊将人强制唤醒，在耳边碎碎念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许星南无奈地拉下她的手，睁开眼睛轻叹一口气，问道：“妈咪，你实话告诉我，这次选择留下来到底为什么？”
顾清棠一愣，避开他的目光躺回床上。
“不是给你说了……”
“我今天看到他在书房打电话，听到了你们离婚的事。”
“……”
顾清棠一惊，转头看向许星南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妈咪，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你为什么还是要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吗？还是因为忆言？还是因为舅舅和祁莎阿姨？”
顾清棠没想到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早就被他悄无声息猜了个遍，尴尬地讪笑一声。
“我待在这里，你们是不是都不喜欢。对不起啊，我到哪好像都是个拖油瓶。”
“妈咪，大家想要你离开不是觉得你是负担，我们是不想你困在这里，再被过去的人和事伤害。换个城市生活是最快忘掉过去的办法，不是吗？”
顾清棠抱着被子不敢看他，埋着头装缩头乌龟。
“不是我不想走，是我还有事没处理完。”
“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顾清棠支支吾吾半天，却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她本就不会撒谎，这几天已经是她演技最巅峰的时刻了。
对着许容川尚且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可面对孩子却怎么也演不下去。
自己口口声声让他们不要说谎，自己明明最讨厌欺骗，现在却带头当一个骗子，实在是讽刺。
“妈咪……”
“我有很多事要忙呢……比如，我要赚钱给你和忆言最好的生活啊。在国外做生意不容易，还是国内好沟通，在这里方便一点。”
许星南蹙眉有些不太相信，但看她神采奕奕好像真的信心满满，想了想，便也点点头不再追问。
也好，忙一点就不会想太多伤心事了。
就跟妈咪当年不告而别，自己疯了似的学习一样。
忙一点，也不失为一个疗伤的办法。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啊？做什么啊。”
顾清棠咂巴了下嘴。
自己虽然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但仔细想想，似乎真得为两个孩子的未来好好考虑一下了。
自己万一不在了，总不能当个甩手掌柜将孩子们甩给哥哥吧。
给他们留下一笔钱，也是好的。
自己会赚钱的手段都不光彩，她不想让他们两个花这种来路不明的钱。
姜采言又只有高中学历，也实在是难找工作……
顾清棠看着许星南认真的小脸眨了眨眼睛，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冲动。
“星南……你说，我重新回去上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