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容川一步一步，不远不近地跟在顾清棠身后，随着她一起上了楼。
顾清棠悄声打开门，不忘低声嘱咐：“轻一点，星南睡了。”
“嗯。”
顾清棠摸黑打开客厅地落地灯，灯光昏黄，但足够驱散一室黑暗。
她转头见许容川略微局促地站在门口，沉了一口气说道：“这里比不上许总的豪宅，没有名贵的定制沙发，随便坐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容川抿了抿唇，缓步跟着顾清棠走到厨房，拉开椅子坐到了餐桌旁。
顾清棠重新热好两杯牛奶，将其中一杯推到许容川面前，一言不发自顾自喝着。
许容川抬眸见她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好跟着她的动作捧起杯子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牛奶。
温热的牛奶驱散了一身寒意，也让许容川感觉舒服不少，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
“你打算这样跟着我多久？”
顾清棠淡漠的声音在沉寂的室内响起，让许容川莫名紧张起来。
他轻抿了下唇，声音透露出无边沙哑：“等你原谅我。”
顾清棠轻笑一声，听着并没有多大情绪，但落到许容川耳朵里还是像一把利刃割地他心脏抽痛。
“许容川，我在你眼里，到底有多廉价？”
许容川抬头看着她，眸中微微震动。
顾清棠从窗外收回目光，转身靠在厨房操作台边，对上许容川投来的视线，声音格外平静。
“用这种廉价的方式自我感动，自残对我道德绑架，三言两语就想要将过往的一切一笔勾销......我在你眼里，是有多不值钱？”
许容川喉结滚动低下头，不敢再回应近似质问的眼神，心里苦涩异常。
顾清棠见他不回答，继续说道：“在楼下站整晚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她脸上浮起一抹嘲弄，微微侧头调笑道：“不过也是，毕竟不管是姜采言，还是顾清棠，许总先后遇到的都是心术不正的骗子，都是感情里的受害者。现在还要你一个受害者先低头，确实是我办事不妥。”
“别这样说自己。”许容川打断她，“我从没有当自己是受害者，我只是......”
他舔了舔唇，咽下喉间的沙哑，吐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接二连三被欺骗，一时气急冲昏了头。”
他站起身走到顾清棠面前，低下头定定注视着她，“你呢，如果真的信任我，又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身上发生的事？”
“许总想要我怎么开口？”
顾清棠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微微抬头回应着他灼热的目光，笑着问道：“是一开始在医院醒来时告诉你，被你无缝衔接转去精神病院？还是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告诉你，被你扫地出门？亦或是在我爱上你的时候告诉你，被你一朝抛弃？”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能接受？”
许容川眼底泛红，压抑的声音从胸腔透出，夹杂着些许震动。
“你从医院醒来，整个人都变了，即使我从不曾爱过姜采言，毕竟也跟她生活了四年，你以为我察觉不到吗？即便是失忆，怎么会连习惯都改变的这么彻底？直到你在警局说自己叫顾清棠，我才隐隐觉得不对。”
他拿出手机快速翻动，递到顾清棠面前，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姜采言发生车祸前一个星期，一直行踪不定，还没等我开始调查，就收到了她出车祸的消息。再然后你醒来，一切都变了。我找不到头绪，不止一次想要问清楚，也不止一次试探过你，但你接二连三受伤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顾清棠看着他手机里自己曾经的证件照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有这个？”
“星南曾经偷偷告诉过我，说她在姜家被家人欺负。所以我不止一次暗示过她，只要她愿意离开那个家，不再折磨我的家人，我会帮她彻底和姜家解绑。可我的妥协换来了什么？依旧是她一次次设计陷害。”
许容川将手机递给她，看着顾清棠低头静静端详着照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她消失之前，我又一次跟她提了离婚，她一反常态答应了。可还没等签离婚协议，她就出了车祸。我以为这次车祸和失忆是她又一次的缓兵之计，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真的连星南也不管不顾了......你们性格相差太大，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姜采言找了个长相相似的人顶替自己收拾残局，自己拿钱跑路了。所以你在警局说自己叫顾清棠的时候，我就让人调查过所有同名同姓的人，甚至把大大小小的整容医院都查了个遍，却怎么也查不到线索。”
他深深看着她，幽幽说道：“如果不是那晚你告诉我身上发生的事，我不会想到要从死人身上找真相......更不会想到，会有这么离奇的事。”
顾清棠按灭屏幕，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你明知道我身份可疑，当初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爱你。”
许容川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抬手轻轻圈住她。
“我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你，这是我所有预想中的意外。”
他感受着怀里久违的温热，闭上眼眷恋似的将头埋在她肩膀上，声音也跟着轻柔异常。
“那晚从警局回来的时候，我才终于认清自己的心意。我路上一直在想，你不是姜采言，那更好，我终于可以摆脱她的枷锁，重新开始生活。但你又告诉我，你是姜采言。你为她编造的那些身世，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一度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你性格大变的原因，甚至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恢复记忆......直到姜依萱找到我。”
许容川收紧胳膊，像是怕她再次消失不见，声音也透露着惶恐不安。
“清棠，你告诉我，那些证据摆在眼前，我要怎么办？她骗我太多次，利用我太多次，我又怎么知道这次‘失忆’不是她另外的手段？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不是姜采言，那我也不会胆战心惊这么久，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直起身，红着眼睛一字一句恳求着：“所以，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我们能不能就当这些都没有发生过，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