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李莲花微微侧头，目光深沉且忧郁，瞥了一眼笛飞声，微微诧异，出声道：
“笛盟主何时来的？”
“刚来。”笛飞声微微抬步，朝侧绕了一小步，也不嫌地上脏，盘腿坐在李莲花的椅子旁边，伸手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看向李莲花，仿若老朋友般的随意开口问道：
“这十年你是怎么过的？”
夜空下，十年前的生死大敌，今晚却是相对而坐，好似老友闲聊一般。
纷纷人世间，势均力敌的对手有很多，但是能向李莲花和笛飞声这般坐下闲聊畅谈的，却是真的没有多少。
李莲花瞧着坐在身旁的笛飞声，眸子里闪过一抹无奈，旋即失笑道：“不是说了么？我这十年忙着生活啊。”
笛飞声定定的看着李莲花，突然笑了。
他觉得现在的李相夷，浑身满是暮气，仿佛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这样一个整日里系着围裙忙活着做菜喂狗老气暮气沉沉的人，很难让人想到，他居然是十年前少年英姿意气风发的天下第一剑神李相夷。
最后，笛飞声没再执着于李莲花这十年是怎么过的，而是不着痕迹的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当年东海一战，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怎么？你中了我的明月沉西海能活，我中了你的悲风催八荒就非死不可？”李莲花身子微微后仰，稍微瞪了瞪眼睛朝笛飞声调笑道。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故作乐态，却暗暗将一切压在心底，忍不住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李莲花重新坐回了身子，点了点头。
良久，李莲花故作随意捶了一下笛飞声的肩膀，试探着问道：“那你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笛飞声一把打掉了李莲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旋即眸子里露出一抹回忆之色，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惊险夜晚，嘴里低声说道：
“不得不说，你当初的那一记剑术明月沉西海，威力着实惊人，我全力承受了你那一击之后，被死死钉在了船帆上，全身上下一处动弹不得，最后意识陷入昏迷，随着破船一起沉入了海底里。”
“后来还是盟中的圣女角丽谯率领金鸳盟所有的人手出动，一寸一寸的彻查东海的每一处，最后才在一处淤泥坑里寻到了我。”
“果然如此啊！”李莲花的心底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目光望着笛飞声，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羡慕。
随后，他略微抬手，解下了好久都没再碰的挂在腰间的破旧葫芦，轻轻拔开葫芦塞子，将一口清酒倒进了口中。
苦！
太苦了！
这一刻，李莲花已经分不清是酒苦，还是人本来就苦。
可虽然苦涩，李莲花却不愿意放下酒葫芦，依旧不停的让清酒顺着喉咙流入肺腑。
“咕噜咕噜~”
笛飞声盘腿坐在李莲花旁边，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可怜起李莲花来了。
真是可笑，明明是李莲花害的他的内力时有时无时灵时不灵的啊。
可惜，最终，笛飞声还是没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莲花呛死自己，探出手掌从李莲花的手里夺来了那破旧酒葫芦。
因为曾经为他视为稀世大敌的天下第一，此时眼角居然落了两行清泪。
随即，笛飞声也不跟李莲花打招呼，当即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片刻后，这才咂吧着嘴赞道：“好酒！够烈！”
转而，笛飞声将目光看向李莲花，豪爽出声笑道：“如此烈的酒，怪不得你喝的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儿一样。”
李莲花微微激荡内力，蒸干眼角清泪，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笛飞声，从他手里夺回了酒葫芦，轻轻的抿了一口，出声说道：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只是为曾经的自己感到不值罢了。”
笛飞声嗤笑了一声，眸子里露出一抹莫名之色，对李莲花喃喃重复他刚刚的话。
“你为曾经的自己感到不值？”
“嘁！”
“你觉得，那年十八岁就已经是天下第一的你，见到现在的你，会不会为你感到不值？”
“嗐！”李莲花无奈的对笛飞声摆了摆手，说道：“不管是十八岁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是我。”
“我虽然为十八岁的我感到不值，但我依然会正视他。”
“同样的道理，他即便是见到我，也会正视我。”
说完，李莲花又喝了一口酒，慵懒的躺在椅子上，双目失神的看着漫天星辰，喃喃道：
“笛飞声，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么？”
“那我告诉你。”
“我当时身中碧茶之毒，又被你的悲风催八荒伤了身子，掉落在东海里昏迷不醒。最后幸得老天爷保佑，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个日夜，我才巨浪拍在了广袤沙滩上，幽幽醒来。”
“后来，我回......”
“等等！”笛飞声突然猛的一下长身而起，出声打断了李莲花的话，面上满是惊疑不定，眸子死死的盯着李莲花，失神喝问道：
“你是说，当年在东海与我一战之前，身上已经中了碧茶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