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对她反而是个机会，她能光明正大地离开这个家，还能有一个栖身之所。
至于下乡苦？她在家里难道过得不苦吗？
于是在一个寒风料峭的冬末，她终于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家，代替她的继姐，来到了坪山大队。
方燕茹一开始知道赵卓成也是替他姐姐来下乡的时候，便对他颇为关照。
不过后来很快就知道了，他们不一样，赵卓成是自愿的，他和他姐姐关系还挺好，他姐姐也常常寄生活用品过来。
而她，虽然她也挺愿意的，过程却充满着现实和算计。
姜青菱听着方燕茹娓娓道来，方燕茹把她的过往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姜青菱这个听众却气得拍着桌子怒骂：“这些个丧良心的！自己也有女儿，还这么对别人女儿，也不怕遭报应！还有你爸，自个亲闺女不养，帮别人养女儿，真是好大的善心，怕不是脑壳有坑吧！”
姜青菱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方燕茹看她这个义愤填膺的样子，抿着嘴笑道：“没关系，我这些年过得很好，那些事我都快忘了，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而且，我也不是空手离开家的。”
她说着，狡黠地眨了眨眼。
嗯？姜青菱这才想起，她们最初是在说钱的事，刚刚说了这么多，好像并没有提到和钱有关。
方燕茹神秘地笑了，说：“我把我爸的私房钱给偷了。”
姜青菱：“！！！”
好家伙，原来是这样！她默默竖起大拇指，还说：“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怎么能叫偷呢！”
那倒是，方燕茹点了点头。她在方家辛苦劳作那么多年，也该收点工钱。
别看她爸任她后妈作威作福欺负她，可这个家却还是由他来当的，并没有放权给后妈。
方爸每个月就给够家用，剩下的钱从来没有掏出来过，问起就说花了，家里这个也要钱那个也要钱，都花光了。
后妈想方设法地要把握财政大权，方爸对这一点却看得很牢。
他也不是只不信任后娶的妻子，而是本身就是这样的性子，他对方燕茹亲妈也是这样的。
方燕茹亲妈是个勤劳节俭的女性，就算丈夫每个月只给了家用，她也能省下一笔钱来。
方燕茹记得她亲妈还在的时候，曾经翻到过她爸藏钱的地方，方燕茹那时在一旁玩，也看见了。
她亲妈只是数了数，沉思了一会儿，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还叮嘱方燕茹不要说出去。
她亲妈的想法无非是反正是一家人，丈夫又花不到别的地方去，攒着以后用也一样。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并没有活到那个以后，不只这些钱她没花上，连她省吃俭用留下的钱，在她死后也被丈夫收入囊中，成了他存款中的一笔。
不过倒也好，最后都便宜了她女儿，也不算太亏。
方燕茹她爸可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那么些年，竟然攒下了足足八百多块钱。
方燕茹翻出那厚厚一沓大团结的时候，心都快要跳出喉咙口了，多年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虽然一开始方燕茹觉得这是她爸的私房钱，就算不见了，碍于面子也不敢声张质问。
但后来数额太大了，她不得不留了个心眼，忍着心痛，各拿了五十放到她后妈和继姐不常开的柜子里。
方燕茹在离开家前做的这些事，后续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她一点也不知晓，不过这么多年，她爸没有关心过她，也没有找她要过钱，想来应该还是有点用处的。
她从她爸那个薅了八百多，拿出去一百后，还剩七百多，全被她缝到棉袄里带着下乡了。
在坪山大队的时候，不管多苦多难，她都没有花过这笔钱。
后来嫁给了周鸿，他是会倒腾东西的，在山里偷种了不少东西，拿到黑市去卖，本身也攒下了一些钱，不过因为本钱少，赚得不多。
方燕茹在再三考虑后，拿了一半的钱出来，给周鸿做本钱，他又去了几次黑市，钱就翻倍了。
他在风声比较紧的时候收手，本是想留待以后再干，结果人就出了事。方燕茹还要照料儿子，不敢冒险，那笔钱就一直停留在那个数额。
不过就算这样，方燕茹手上也有一千多块钱了。
别看一千多，在后世可能完全不算什么，但在七十年代，这完全称得上一笔巨款了，也难怪方燕茹说，她可以买得起房。
方燕茹没有把其中的事情说得很明白，却也隐晦地提了提，姜青菱听完大概了解了，这才放下心来。
就是一千多，怕是买不了传说中的老洋房了，实在有些可惜。
欸……姜青菱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她劝方燕茹买沪市的房子，她自个儿到京市肯定也是要买的，但既然有这么个朋友在，沪市的房子，她好像也不是不能下手。
姜青菱想到这，一拍巴掌，激动道：“对啊！我可以买啊！”
方燕茹被她吓了一跳，听清了她的话，有些不解：“你可以买什么？”
姜青菱激动地拉着她的手，两眼放光，说：“我听说沪市有好些以前建的洋房，就是，就是那些资本家，他们过去住的房子。”
方燕茹点点头，这她还是知道的，不过，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姜青菱接着说：“这两年不是已经有不少人没事了吗，我们大队棚子里住的那些人，都有好多已经回去了，那这些房子也会归还到他们手上吧，既然这样，肯定会有人卖房的。”
方燕茹有些听明白了，大为吃惊：“你想买？”
“对啊，那些老洋房有一栋是一栋，以后只会少不会多的，那么好看的房子，谁不想拥有！”姜青菱向往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就方燕茹自己来说，以她的资产，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更别提刚经历了那样风声鹤唳的时代，很多人对这样的房子都有阴影。
没几个像姜青菱这样大胆敢肖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