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那个刺客被砸死了!”
颜玉帛满眼写着不可思议,“什么东西?天花板掉下来了?”除了这个理由,他怎么都想不通能有什么能把刺客砸死。
“不是,也不知道谁起的头,朝她扔了一块灵石,谁想到她被绑着还要鞠躬道谢。看她高兴,越来越多的人用灵石砸她,砸得她头破血流,砸得她满身是血,宾客们太兴奋了,拦不住。她最后被灵石珠宝堆起来了。”侍卫说完就开始大口喘气,也不知是气不匀,还是被自己描述的画面给吓到。
月疏桐听完,捂着嘴一阵干呕,忍着恶心冲下楼去,哪怕听人转述,可亲眼见到,还是会被震撼的头皮发麻,心被撕裂了一样。
灵石珠宝的缝隙,渗着鲜红的血,极好的目力让她漏不掉任何一个细节,这也折磨得她精神恍惚,泪水湿了眼眶,模糊间月疏桐见到了一个繁奢的坟。
她又站在坟前,无力如潮水袭来!可周围人该玩玩该闹闹,纵情饮酒,放声歌唱,没人会在意一个可笑的小刺客。
月疏桐闻到了酒香,红蓼为曲,血做酒,酿的是姑娘悲惨的一生。
欢笑声不绝于耳,月疏桐的恶心劲又涌上来,愤怒直冲颅顶,“笑什么笑!”
酒盏、花瓶乍然碎裂,烛火忽灭,鹊仙楼瞬间失声,也暗了一半,只有顶上的彩绘宫灯,撒着暖黄的光,正正好落在灵石堆上。
月疏桐呼吸变得沉重,四肢脱力,甚至不足以支撑着她站着,膝盖一软,人跪了下来。
那股寒气又涌了上来,以她为中心,周围如寒潮涌过。这寒气大有将一切都冻住的架势,连厚地毯结上了寒霜。
寒霜沿着柱子慢慢上爬,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强者的气场,这是实实在在的寒冰。
“快跑啊!”欧阳空绝望的朝所有人大喊,这都是被月疏桐训化得,让他被迫练出的逃跑本能。
“跑啊!”宾客如梦初醒,撒开腿就往外跑,一楼二楼的往大门跑,三楼四楼的不敢下去,直接跳窗逃了。
也不过是眨几下眼的功夫,所有人都跑了,独留她一人,跑不掉。
热泪一滴滴落下,慢慢夺走月疏桐体内仅存的热气。
身后有细碎的冰裂声,是他在一点点靠近。
颜玉帛现在非常庆幸自己有抗寒的体质,这环境企鹅来了都要感冒,他更庆幸那些人都怕死,跑的快,不然会让人发现月疏桐身上丝丝缕缕的黑气,那就麻烦了。
“要不你咬我一口吧!”颜玉帛心也慌死了,她怎么变成这样。
月疏桐没理他。
“难受的说不出话?没事。”颜玉帛往她那边挪了挪,脖子歪过去,还有点高傲,“你直接咬吧!”
“我什么时候能宽恕自己呢?”月疏桐起身,径直走下大门,一阵寒风吹过,人影就不见了。
颜玉帛担心得追了出去,完全没见到她人影,再回首一看,整个酒楼都结上冰霜,从内而外透着寒气。
翌日,鹊仙楼刺杀一事成了下仙界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可以说走两步就能听到有人在讨论的程度。
一百万的酬金,被层层外包,最后以八百的价格,落到个为了给母亲治病走投无路的可怜姑娘身上。
曲折离奇的事事,一下子盖过各类传奇的风头,成了说书先生嘴里讲不完的故事。
流传最广的版本,也不算夸张到扭曲现实,但大家都不记得这此刻姑娘的名字是什么。
只是故事的最后,月疏桐忽然发火的事,被多少人添油加醋,讲得和入了魔似的。
月疏桐的风评,也随之急转直下,寻常百姓对她多了不少猜忌。
颜府
“少爷,按您的吩咐属下去给穆夫人送药钱,可谁知弟兄们一进穆家,穆夫人居然自己就下床了。经属下盘问,那穆夫人其实是装病。目的是想逼着穆姑娘成亲。”侍卫将装有灵石的储物袋双手捧着,“属下不敢妄自将药钱给穆夫人,就带回来了,还请少爷指示。”
颜玉帛长叹一声,“既然是装病,就不用给了,把穆姑娘好好安葬,再通知府上所有人,月长老要来问下葬的位置,就详细的告诉她。
还有,鹊仙楼找人赶紧修修,灵石走账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
颜玉帛手中攥着笔,心里却想着别的事,“装病,她会不会……唉!”
“诶呦,昨个才来了一帮大人物啊!到穆老太家,穆老太她自己就从床上爬下来了,能跑能跳的。原来是装病啊!”
“是的喂,把我们左邻右坊都骗的团团转,我之前还可怜她们家,送了菜过去呢。”
“诶呦,就是苦了她家的那个闺女,一个姑娘家家的从她生病后啊,忙前忙后的。又要挣钱,又要照顾她,她躺着倒是爽的喽!”
“穆老太当寡妇久了,总盼着闺女嫁出去,嫁出去是好啊!可她没必要干装病这种缺德事!”
“怪了,红蓼这两天怎么没见到她,在城中心的活计忙吧!你是和她一起干活的,肯定知道她这几天忙的没时间回来吧!”
月疏桐道:“穆红蓼死了,她为了挣药钱,受了李铁柱的骗,去刺杀颜玉帛。她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三个大妈嘴都张大了,捂着胸口,满脸震惊。死了,刺杀,颜玉帛,哪一个词都能把她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心脏给吓停。
月疏桐转身飞走,没有目的的朝着一个方向飞出了城。
阴幽渡
这场献祭终于是如约而至,魔族少女嘴里唱着祝福的歌,白皙的手扬起,抛撒着黑色的曼陀罗花,纷纷扬扬如灰烬飘落。
青面獠牙的魔神像下,是沸腾的血池,鲜红的血液被熬煮出迷人的香气。
塔蒂亚单膝跪地,最后一次吻了吻王的手背,虔诚得向魔神发誓,“我愿意为王,献出我心脏。”
叶青梧亦对着魔神像保证,“你助我获得魔神血脉,你的贡献将被铭刻在魔族的史书上,被一代代魔族后人歌颂、赞美。”
“塔蒂亚的心脏从始至终只为您一人跳动。”他握紧少女递来的匕首,心中早已无憾,为了信仰,走入血池。
匕首刺向心脏,第一刀、第二刀、第三刀……他仿佛感受不到痛的疯子,一刀比一刀用力,到最后丢开匕首,生生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晶莹剔透如琉璃般散发着纯粹的魔气。
他将心捧过头顶,心满意足的陷入血池。
哈哈哈哈!叶青梧看着心脏疯狂大笑,笑到痴狂,笑到撕心裂肺,突然整个人又变得冷静的可怕,冲入血池,捧着那琉璃心贪婪的吞入腹中。
心脏入腹,叶青梧的嘴角开始流血,紧接着是双眼,到最后七窍流血,安详得倒入血池。
一年后,血池平静得像多年不见人的深潭,冷冷清清,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只手,池子里血淋淋的冒出一个血人,拖着黑的发亮的头发,如水鬼一样爬上岸。
“哈哈啊哈~”她笑得发狂,终于是成功了,用不了多久,魔神又将重现世间。
窗外飞进一只蓝蝴蝶,翩然落在笔架上,轻轻得扇动它漂亮的翅膀,这很快就引起书桌前的莫惟君注意。
“月神找我有事?”
蓝蝴蝶翅膀一振,飘飘然又飞走了。
月神殿前威严肃穆,一尘不染,来者都会自觉整理衣冠,才敢踏足殿前台阶。
莫惟君上次来此处,已是半月前的事,殿内,空荡无人,简洁到甚至不设香炉,只一座泥塑的神女像立于高堂,神像指尖落着只蓝蝴蝶。
他曾问过,月神不以金银塑神像,可得到的回答是:
真神无需金来塑,信仰自在人心。
如今看来,她确实做到了,来此地无一人不拜,哪怕泥塑的像依旧会让参拜者自心底生出敬意。
这里的一切都没变,莫惟君浮躁的心绪,定了下来,拜神时所有的杂念都一扫而空,他觉得无比安心。
再次抬头,一枚水蓝色丹药静静的浮在他面前,殿内响起空灵的声音,“这是最后一颗溶血丹,服下之后,修炼半载,便可解你骨肉剥离之痛。”
莫惟君捏住丹药,毫不犹豫得吞入腹中,跪在地上,“谢过月神,救命之恩!”
“吾有一事不解,你为何会得这种怪病,每至夜深就会感手到骨肉剥离之痛,或者说,你的骨与肉为何相斥?”
空灵的声音将他推向恍惚,莫惟君面上生出颓意,沉默良久,忽然卑微到骨子里,“我说了,你别害怕!我也是被逼到的绝路。”
“你其实可以不说,就当我没问过吧!”
莫惟君恳切得靠近神像,“你别走!求你听我说说吧!”
“……”
“父亲死后,莫家主心骨没了,所有长老都对莫家虎视眈眈,不仅仙帝之位不保,甚至连莫家也要被赶出上仙界。我不能看着莫家就此衰落,我还有杀父之仇要报!”莫惟君越是袒露往事,语气越发的轻松,“所以,我和妹妹都用了禁术。我与父亲的尸身换骨,强行将修为提升至仙帝。她饮尽父亲的血,成了仙君!莫家,有救了,哈哈哈……”
莫惟君明明在笑,可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好痛啊!好苦啊!换的哪是骨,是他那再也回不来的少年心!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就是个疯子。我就是个为了地位,连亲生父亲都吃的下去的疯子。他也是疯子,我这个儿子,胜过了老子,因为我身体里还流着他的血。”他倾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此的平静,仿佛在念诵文章,已经没了情感。
“我未经受过你的苦难,也不评价你的过往,这一切只由你自己定义!”
神女像指尖的蓝蝴蝶飞走,她也走了!
莫惟君站在月神殿前,今日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