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挽云回到颜府,来不及歇脚,就被通知去书房议事。
一进书房,颜浩凌已经老实的坐着,气氛略显压抑,她知道白老要开始训话了。
白老敲敲拐杖,严声道:“关心则乱,但自乱阵脚反而容易让人钻了空子,挽云你今日问的太多了。”
“挽云知错,这就回去反省。”
白老并无责怪之意,更多的是想提醒,“遇到事,要少说,多看,尽量不要打草惊蛇,这个月疏桐的修为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她就是当年界外画师提的月疏桐啊,和帛儿关系匪浅,这次突然跑到瑶光山庄,还正正好就撞见帛儿,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颜浩凌不满道。
鹤挽云:“是啊,很古怪的一个女人。帛儿因为诅咒修为停滞不前,而她修炼极快,我不信这两件事之间没什么关联。帛儿可是神族血脉,修炼只会快不会慢,那被诅咒吞掉的灵力都去哪了?”
“肃静,那画师说的不假,只是老身当时低估了她的能耐,任由你们去通缉她,这里是老身的错。但也希望引以为戒,往后不要莽撞试探。”白珩沉思片刻,“倒是有别的办法能试探一下,把这次的任务地点就选在仙魔边境,裂渊谷。”
仙魔边境正是颜浩凌管辖地界,他一时有些兴奋,“是找个人,半路劫她?或者我半路去……”他做了个拿捏的手势,意思很明显是绑架。
“什么都不要做。裂渊谷人员复杂,堕仙,散仙,魔族,妖族,巫师,她去免不了会这这些人打交道,说不定能引出些什么。”白老冥冥之中觉得,月疏桐非池中之物,她的命运令人难以捉摸,有她在的地方总会有风浪,“当然,不管有没有破绽,颜家绝对不是第一个对她动手的,要动手,也应该是别人先。”
颜浩凌已被训老实了,“母亲说的是,一切有关她的事情,我都让母亲拿主意,绝对不乱说话。”
墙角一只纸折小蟋蟀跳走,穿过回廊,躲过侍卫,回到颜玉帛房中,落在他手心,书房内的所有话都被蟋蟀记下了。
听完对话,颜玉帛心中又惊又恼,一想到月疏桐现在是长老,就恨得牙痒痒。
翌日,完整的任务就送到月疏桐手中,带领几个世家子弟,一同前往仙魔边境裂渊谷,追踪罪犯迦叶,并将他活捉带回。
迦叶身为妖族,在仙界当差,偷偷窃走文轩阁重要机密文件以及稀有法器,逃往裂渊谷,在当地为非作歹,是个臭名昭着的大魔头。
“一、二、三、四、五…诶,五。”月疏桐漫不经心的用手指一个一个点面前的人。
最边左边,眉目清秀,身着云纹锦衣的男子有些不耐的抱起胳膊,提醒道:“你已经数三遍了。”
剩下的几位,一个楚楚可怜,端庄而立,还算顺眼;一个满身金银,俗气怯弱,不顺眼;一个清丽脱俗,冷淡傲慢,特不顺眼;还有一个吊儿郎当,嬉皮笑脸,没眼看。
月疏桐脸色一沉,更傲气的将卷轴丢在地上,“是啊,我数三遍都没想明白,原先定的三个人,怎么就分裂成五个人,带着圣旨,不,带着任务就理直气壮的闯进我府上来,礼数呢?教养呢?”
卷轴落地,几人脸色变了又变,怯懦的更怯懦,傲气的收敛些,站姿都正了。
看起来最顺眼的那位姑娘,用她的纤纤玉手捞起地上的卷轴,小心翼翼的送到桌上,“多出来的是我楚怜和陆公子,昨夜临时改变主意,想跟着月长老一同历练,又不敢深夜叨扰,所以现在才来禀报,万分抱歉!”说罢,她非常有诚意的鞠躬道歉,并送上礼物以表歉意。
“呵,所以我配知道这位陆公子的大名吗?”月疏桐不怒反笑,转而面向最先质疑她的男子,眼神略带玩味。
男子轻哼一声,不情不愿的开口道:“陆云起。”陆岫的儿子,陆云起。
“真是陆云起啊,那很好了。”她的手接着指向剩下三位,语气轻飘的像在开玩笑,“你们几个,要我来猜名字吗?”
看着最不顺眼的那位,往前一步,积极得介绍自己,“我叫欧阳空,慕容家的,早就听闻月长老的大名,今日一见真如神女下凡,容貌在六界都能排的上前三的。”欧阳空话说的漂亮,只可惜他要是不一直笑,或许会真诚一些。
他不仅一直笑,还一直说,“哦,这个……是慕容诗,我的……”欧阳空不小心瞥了一眼慕容诗,在收到一个白眼后,选择转移话题,“算了,月长老您真的好年轻啊,比颜玉帛那小子都年轻,还有实……”话没说完,陆云起就插嘴骂了一句:“你怎么话这么多?”
慕容诗也冷不丁开口道:“夏天的蝉没你吵,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欧阳空闭嘴,集体陷入沉默。
最后那个怯懦的小胖子,颤巍巍开口道:“我叫金宸钰晏,陈长老的外甥。”
没想到最不起眼的小子,居然是名字最华丽的,真是名不可貌相,月疏桐听着咋舌。
金宸钰晏,要金钱财富,要尊贵地位,要如珠宝般稀有坚韧,还要平和安宁,既要又要,真贪啊!
少爷小姐们浮躁的心都收了收,月疏桐的目的达成,不多言,只道:“走吧!”
裂渊谷,仙界与魔界边境,族群复杂,秩序混乱,不归受任何一方的自由地界。这些都是书上说的。
事实上,月疏桐在裂渊谷见到的是遍地黄沙,简陋的沙土房倔强的蹲在这片沙地上,寸草不生的地方,偶尔能见到几个全身裹着白纱的旅人,在无路的黄沙上行走。
而一里之外有一道深不见底的裂渊,另一边是仙界边境,绿林流水,鸟语花香。裂渊将世界劈成两半,一半是黄沙,一半是沃土。
正午的阳光晒得沙子发白,热浪卷着黄沙肆意的游荡过每一片土地,两位姑娘热的脸泛红晕,金宸钰晏更是虚到一直喘息,他又不敢张嘴,怕风沙灌进嘴里。
反观陆云起,烈日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但时而飞起的黄沙让他十分困扰,碰到一点点脏,就和猫碰到水一样,迅速闪到三米之外。
状态稍好的是欧阳空,能跟得上月疏桐的脚步,加上风沙的影响,废话都咽进肚子里,安静的让人不习惯。
他们的状态月疏桐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爱惯着少爷小姐们,但也不会真让他们出事,回身道:“先找个地方休整片刻。”
“好啊!赶紧走。”几人脸上难得露出喜悦,兴冲冲的飞向最近的一所客栈。
这客栈看起来有些年头,从外头看灰扑扑的,而门口挂的青旗勉强称得上一抹颜色。不必想,陆云起早就望而却步,嫌恶地看了又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里是废弃的客栈。”
很快,他就被打脸,面上蒙着黑纱的女子掀开客栈的帘子,问道:“几位客官,怎么不进来坐坐。”
“就这吧。”无视陆云起的嫌弃,月疏桐脚步迅速地走入客栈。
旁人也没有别的选,勉为其难的跟进去,留着陆云起一个人在门口踌躇不定。
沙漠的屋子窗子小,为了躲避风沙,门窗紧闭,透不进太多光,客栈内暗到需要点灯,这老板比较节俭,只在每桌放上小小的油灯。
四张桌子依次排开,三位客人正低声闲聊,两个伙计靠在柱子边昏昏欲睡,一行人的到来为这客栈添了些人气。
“好闷啊,鬼地方又黑又热的,我快要窒息了。”
“有个地方歇脚已经不错,将就一下。”
“他真不进来吗?干站在外面。”
“我先挑位置坐了,这桌不错,亮点。”
“……”
他们热烈的讨论引起另一桌客人的注意,一群华服的公子小姐,很难不让人去猜他们的身份,那伺机窥视的眼神,打量到月疏桐身上就立刻收回。
客栈的伙计一个急急忙地擦擦桌子,另一个则是端茶倒水,丝毫不敢马虎,四人依次落座。不必想,金宸钰晏是落单的那一个,只能在邻桌坐下。
小店自带的茶水自然是一言难尽,欧阳空耷拉着脑袋调侃道:“这水,给我家洗地都不够格。”
“我倒是带了些茶水,诸位不嫌弃,我给大家沏一壶茶。”楚怜优雅起身,看向月疏桐询问道。
她的小心思,慕容诗都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有还不赶紧拿出来,想把我们都渴死吗?”
“是啊是啊,我现在非常想念仙界的水。”欧阳空咋呼的附和。
楚怜也不恼,等到月疏桐点头,才动身去沏茶,“诸位稍等。”她一走,金宸钰晏就鬼鬼祟祟的跑过来,坐在楚怜的位置上,眼神飘忽的向坐在对面的月疏桐解释道:“那桌人,我有点害怕。”
“嘁,怂包玩意,金家的未来真是一眼就望得到头啊。”
“你胆子这么小,下次就不要和我们一起出任务了。说句老实话,有你在,真的拉低了本少爷的档次。”
慕容诗与欧阳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挖苦金宸钰晏,呛的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委屈的瘪着嘴。
月疏桐轻咳一声,“你们,对这个任务有什么想法吗?说来听听。”
听闻此言,慕容诗冷傲的脸色难得出现一抹微笑,“就随便逛逛好了,月长老您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保证,过两天我们就能回去了。”
欧阳空单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是啊,有门口那位……说不定过两天迦叶就会出现了,懂得都懂。我们现在最大困难就是,忍受两天这里恶劣的环境。”
“哦,你的意思是,有陆云起在,迦叶会自动找上门,让我绑他。”月疏桐似懂非懂的说出自己的理解。
“差不多,没必要说的直白,等结束之后,再找个写手,长老您的名声一下子就立起来了。”欧阳空说完,又想起什么,开玩笑的拍拍金宸钰晏的肩膀,“等这次之后,小金以一敌百,在魔界大杀四方,威逼女帝的神话可又要在城里传唱了,哈哈哈……”
“登天揽月游,潜渊缚龙归。仙界万年历,独此一人行。写的也不赖啊!上蹿下跳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属猴的。”门帘被折扇撩起,陆云起低下他高贵的头颅,终于是愿意进门了。
欧阳空一看到他,就面露痛苦,一声哀嚎,“哥,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慕容诗幸灾乐祸的起身,给他留下一个嘲讽的表情,主动去隔壁桌坐下。
“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我,更何况……”陆云起嘴角微微扬起,笑里藏刀的提醒道:“更何况有月长老这等高人在,我心不安。”
月疏桐静静地看着他步若流星的走到金宸钰晏身旁,沉声命令道:“去隔壁桌。”
金宸钰晏哪敢惹他,灰溜溜的坐回原先的位置,忍受慕容诗嘲讽的笑脸。
两位最不能惹的相对而坐,气氛骤降,欧阳空隐隐感受到杀气,如坐针毡的搁在中间,忽然明白慕容诗主动换座是多么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