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凌霄所有筹谋,为她做了嫁衣,叶青梧就想大笑,甚至没注意到另外两位想刀人的眼神。
下一秒,手中的墨临沧渊不听使唤的开始震动,咻的一下飞入月疏桐手中,乖巧的化为权杖。
嗯?叶青梧立刻笑不出来。
“你不来,那就我来。拜你所赐,我也是仙魔双修。”月疏桐抓住权杖,飞身离开。
让叶青梧去,一来是修士们都清醒着,月疏桐不想花心思解释。二来,用墨临沧渊驱魔效果更彻底,送人的东西,月疏桐本也不想要回。
谁知道叶青梧临时变卦,算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事不如愿,才是人生常态。
直觉告诉叶青梧,有杀气。
孤鸿闪身挡在她的前方,“想走?刚才骂我骂得很爽吧!”
叶青梧玩味一笑,“哟,不装了?伪君子。”她只恨自己没在月疏桐面前,多骂几句不会顶嘴的孤鸿。
“伪君子?那也比不过一把火烧死月家几十口的女魔头能装。在凌霄身边,潜伏的很辛苦吧!”
孤鸿与叶青梧先前并无交集,这些事都是在月疏桐来这个世界后,他暗地里调查的。那时彼此较为陌生,孤鸿并不信任月疏桐,所以背地里反复求证过。
“您谦虚了,百位修士入同一秘境,只你一人活着出来,有多少人因你而死。还有流云宗的几位长老,也都死你手上了吧!”叶青梧已经对骂上头,自己可是玄仙修为,就算失了武器,也不会怕他,“我倒是不怕别人说我灭月家满门,但你呢?那个月疏桐知道你干的事吗?”
她看人准,那个月疏桐就算把自己伪装成疯批,都掩盖不了那单纯善良的本质。
“……”
“你怕了?你不敢。”
“所以,你该死。”孤鸿不愿与之纠缠,抬起手,微微握拳。
叶青梧觉得心脏骤缩,被捏住一样,痛的要裂开。
孤鸿淡淡道:“千丝蛊,才种没多久,所以要多和你说说话,让它多繁衍一些。”
“孤鸿!!!”
极致的白光将二人吞没,随之而来的震耳的轰鸣之声,孤鸿在视野全部消失时,下意识躲入空间。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孤鸿的双眸短暂失明,面前一片花白,耳边嗡鸣不断,心口一阵阵的恶心,往上翻涌。
叶青梧更是不好过,毫无准备的被热浪吞没,全身的魔气都如激浪般涌出,护住身体,强烈的不适感还是让她失足坠入废墟之中。
白光褪去,万云宗七座山峰,竟然消失了一座。
一切现象都表明,他们附近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爆炸。
将时间调到一盏茶前,凌霄抱着凌蝶轻松逃过孤鸿追捕,本想着再飞远点,谁知凌蝶在他的怀中咳嗽两声,没醒,但表情看上去极为不适。
凌霄怕她出事,当即飞入偏僻无人的竹音阁,先为她诊断一下身体。
对手狡猾到胜过狐狸,怎么就让他轻易地救到人了,凌霄心中极度不安,所以才迫不及待的为凌蝶检查。
沉寂多年的竹音阁被打开,灰气扑鼻,南边窗户透出的光中,有流动的粉尘,像是被惊扰的精灵。
屋内暗沉无烛火,凌霄清扫出卧榻,将凌蝶放下,正准备为她检查身体,谁料这时她醒了。
“妹妹,你身体感觉怎么样?好些没?”凌霄关切的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抬手,用力抓住凌霄的手腕,拿开,抬头看向凌霄时,眼中晦暗不明,气氛说不上的怪异。
凌霄心凉了半截,只属于他妹妹的温柔态度消失,一切关心的话都被咽下肚。
两人周围光景转换,化作春和景明的小溪旁,溪水潺潺,海棠无风自摇曳,偶尔会飞出几只粉蝴蝶,漫无目的地绕着树舞上两圈,又落在枝头扮作海棠。
此地岁月静好,但春景尽头,远山开始支离破碎,毁灭在接近。
“我妹妹呢!”凌霄左眼又流出血泪,俊朗的面庞变得狰狞,直觉告诉他,自己被暗算了。
这披着凌蝶皮的,才是真正的韩墨白。
见他崩溃,吃到和自己一样的苦,韩墨白多了一丝快意,“哈哈哈,你妹妹?那我的云知意呢?”
被毁掉核心阵法的《游春图》可没功夫,再让二位岁月静好,鲜草嫩花点缀的地面如同纸一样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碎裂。
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凌蝶的肉身都被韩墨白占据,那灵魂恐怕早已不在,凌霄愿不愿意接受,都不重要了。
早在凌霄与叶青梧联手算计他之时,韩墨白的心就随着云知意去了,苟活在世,不过是靠着心底的一丝恨意。
直到韩墨白得知月疏桐是他与云知意的女儿,他才多了些希望,下定决心,要为女儿除掉仇敌。
“哼,韩墨白,你以命作饵是为了月疏桐吧!”凌霄不冷不淡的话接上意外韩墨白的思绪,“云知意可以不是云知意,那月疏桐也可以不是月疏桐。”
云知意不是云知意,月疏桐不是月疏桐。
韩墨白惊起,“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凌霄第一次不顾仪态的痴笑,无所谓熟不熟练,这都是最后一次笑了。
天地撕碎,爆炸将两人的身躯连带着血海深仇都一并碾为齑粉,竹音阁所在的山峰轰然碎裂,山崩地裂,云海被尘土冲散。
爆炸的余浪传至主峰,月疏桐下意识捂住耳朵,缩成一团,脚底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
余波散去,她赶紧检查用“风眠”药倒的众修士,并无大碍,爆炸离得远,对他们身体影响甚至不如魔气。
月疏桐又起身回望,那爆炸的方向,沉默片刻,脑内闪过一些画面,不可思议地自语道:“这是难道是……《游春图》!师父?”
思绪追不上行动,她已经朝着那方向飞去。
“咳咳咳!”满脸炭色的叶青梧从废墟中爬出来,纯白的素衣被弄得乌漆嘛黑,和刚从烟囱爬出的人没两样。
来不及痛骂这突然出现的爆炸,脖间一热,烙铁般长剑已经架在肩膀上,再动一下,便会没命。
“还来?”叶青梧开始后悔,惹上这恶鬼男。
“哼,你不死,我很难心安。”孤鸿轻笑一声,他有空间保护,恢复地很快。不像某人,被震的双眼猩红,鼻子流血,狼狈地令人咋舌。
心口又开始发疼,叶青梧眼珠一转,刚才地经历给了她灵感,“你不想知道,我做月疏桐时的一些事吗?或许…”
有关月疏桐的事让孤鸿顿了顿,片刻失神,迎接他的是一个黑色布袋。
布袋炸开,一团暗紫色雾气迸发而出,隐去周围视线。
“咳咳咳!”孤鸿眼睛发酸,嗓子被刺挠一样难受,持剑的手也不稳。
叶青梧身子一斜轻易躲开烈焰赤霄,飞身上空,又朝着他丢了一个布袋,紫雾更浓。
“不会瞳术的废物。诶,月疏桐这招果然好用。”叶青梧低声庆贺自己的胜利,转身飞走。
孤鸿在紫雾中难受得打转,忽感有人靠近,旋即抬起剑砍去,一定是叶青梧搞偷袭。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吓得他一激灵,立即止住动作,和犯错的孩子一样迅速丢掉长剑。
呼~月疏桐长出一口气,她刚来就看见孤鸿被叶青梧给阴了,什么都没想就飞来救他,谁知道,这剑直接到她的脖子上了,差半指距离,差点就被砍伤。
“对不起,我现在看不见,你没事吧!”孤鸿疯狂揉眼,脚步不稳,不慎踩空。
“小心!”月疏桐飞扑着抱住他的身体,这才没让他掉入废墟中的空洞,手刚好按住他的腹部,孤鸿吃痛地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抱紧我。”月疏桐按下心中困惑,搂着孤鸿飞出暗紫色魔雾,落在安全的空地上,可孤鸿还是紧紧抱着她,不想撒手。
她抬手为驱除魔气,加上孤鸿本身对魔气有抗性,孤鸿很快就能睁开双眼,傻傻地看着她笑。
“你笑什么?”月疏桐轻轻推开他,手故意去推了一下他的腹部,指尖多了些血痕。
“嗯!”疼痛让他笑容瞬间收敛,但很快又装作淡定的解释道:“刚才打架时被伤到肚子。”
“哦~我还没问,你解释什么?在那一堆废墟里打架,也不见衣服弄脏?”
孤鸿:“黑衣服,耐脏。”
月疏桐:“脏不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叶青梧那才是打过架的样子。”
“叶青梧!呵,你不知道她有多过分,竟然抄袭你的招数,想害我!”孤鸿指着自己泛红的眼睛,委屈道:“还好你来了,救我一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没有,我还没感谢你救我一命。”月疏桐表情冷漠,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不过,你好像很开心!”
“是啊,我们顺利的打败凌霄,解救无辜群众,你也没有受伤,我当然开心!”说完,孤鸿意识到什么,表情立刻转为悲伤,“也没有那么开心。”
她师父韩墨白都死了,孤鸿竟然说很开心,真的脑子坏了,开心个大头鬼,开心!
月疏桐淡淡道:“回去换件衣服吧,我不喜欢这件。”
“那你的呢?”
“找人去追查凌霄,还有这爆炸,很可疑。”月疏桐平静地回答,今日这般经历,耗光了她所有的情绪。
亲眼目送月疏桐离开,孤鸿才长出口气,抹去额头汗珠,心想:“还好,刚才追人的时候,顺便换过衣服了,应该看不出伤口。我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吗?为什么感觉她态度有点冷淡。不行,月疏桐太明锐了,我得去检查一番。”
孤鸿御剑而行,飞去原先竹音阁的位置,炸的彻底,一切归为尘土,但他还是用出提前准备好的法器,进行搜灵。
“一定是死了。”孤鸿掏出一张传音符,对着上面说了几句,放飞。
传音符飞出一里距离,咻得被一只飞鸟当虫子叼走。
飞鸟兜兜转转落在月疏桐手中,她取下传音符,将里面存的声音放出:“一切顺利,赶紧把信给她,别让她太自责。”
不出一个时辰,孟浮白来找她,送上一封信。
“吾女知悉:有幸收你为徒,将毕生修为传授于你。感谢上苍,能有这短暂的父女时光,我早已无憾。莫念,莫怪,我只是想与你娘团聚。”短短三句,月疏桐念信时,数次哽咽,泪染白宣,晕开墨点。
孟浮白叹息道:“这是韩墨白让我转交给你的,什么也没说,没想到竟然是诀别信。”
“知道了!”月疏桐重重将信纸拍在桌上,深呼吸收住情绪,“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我要离开界外了,也许不会再回来。”
突如其来的道别让月疏桐有些不知所措,“离开?”
孟浮白道:“姑姑不想留在这伤心之地,她想去别的地方游历,我也会陪着她去。”
细想,丈夫死了,女儿死了,女婿也死了,的确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罢了,都走吧!
与凌霄这一战,搅得万云宗的天变了又变,混乱一团。先是来参加大典的宾客,醒来之后发现魔气虽然被去除,但修为有损,又开始找万云宗讨要说法。
幸亏月疏桐在地牢里找到被囚禁的长老、执事以及内门弟子,身后多了些依仗,再加上她强横的演技,逼退了所有修士。
月疏桐有时想想,凌霄也是个疯的,把万云宗所有人都关起来,还去继任宗主,当个空壳宗门的宗主吗?又或者,宗主只是他的执念。
地牢中的长老们,一切都好,顺带着躲过那场爆炸,没有人员伤亡。
而月疏桐在打开地牢大门时,于所有人而言,宛若救世神明。仅此一遭,万云宗的群人在危难之下催生出一种凝聚力,而这凝聚力的着陆点就在月疏桐身上。
一天一夜过去,万云宗又恢复往日秩序,月疏桐总想给自己找点事,忙起来。孤鸿来找过她,也劝不住。
她就是想用正事,来麻痹大脑,让自己忘掉悲伤。
无意间路过棠雨轩,月疏桐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海棠花开得绚烂如初。忽的,疾风过,花如雨落,粉瓣漫天,迷了眼。
再次睁眼,海棠树褪去粉色,只剩绿叶挂枝头,原是这几日无人为她们浇灌灵液。
海棠开了又开,终于是累了,败了,安静的休息,等着下一个春天。
长夏将尽,她知道是时候做个了断,让那爱恨结束在这如梦般的夏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