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满稍稍定了下神，对赵连翘说，“没，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晕血，老毛病了。”
“哦，你脸色这么白，脑门上还都是汗，看来吓得不轻。”赵连翘挽住她的胳膊，“走，去病房里面歇一会，我给你冲杯葡萄糖。”
病房有一张空床，冯小满躺着，心中一阵惊悸，难道那个可怕的梦，又要回来了吗？
晚上，冯小满留在了医院里陪护，原本张玉叶要来的，罗老太身体发生了变化，只要吃点东西下去就会吐出来。让赵连翘来，赵连翘推说医院阴气重，白天她无所谓，晚上不行。冯小满明天早上等赵连翘来了之后，自己从医院直接去银行上班。
罗老太每一次生病，都会成为凤凰桥人口中的谈资。冯建设去请大夫，大夫还没有上门，王樵楼豆腐坊的中老年妇女们，已经给罗老太的病下了诊断书，最多只能活七天。罗老太的阳气被这个重孙女儿吸收了，不然怎么那么巧呢。凡事都讲平衡的，一生一死，这不就对上了吗？
大夫过来一诊治，说罗老太就是简单的消化性溃疡，先吃药试试。
张玉叶服侍罗老太吃药后，坐着休息了一阵，然后对冯建设说，晚饭不用带她的，她去五羊巷吃。
“为什么？米已经淘好了。”冯建设不解地说。
张玉叶说，“不为什么。”
冯建设马上明白了，笑了笑。张玉叶知道他会意了，埋怨道，“让她去医院陪护，她来一句，医院晚上阴气重。她是来当保姆的，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呢？我倒要去看看她想什么心思，大晚上的，一男一女，儿子媳妇不在家，孙子在楼上。他们两个跟老夫老妻似的，我已经看出一点苗头来了。”
张玉叶来到张明山家，院门关着，张玉叶不悦地嘀咕，这天还没有黑呢。拍了拍，有人从里面开了门，是星宇。
张玉叶进屋一查看，发现张明山在床上，赵连翘不见人。
“保姆呢？”张玉叶问张明山。
张明山说，“给我买酒去了。今个儿高兴，你吃过晚饭了没，没吃就在这里吃。”他虽然很想再添个孙子，但木已成舟，他还是很喜欢，孙女就孙女，凑一个好字。
“就是过来蹭晚饭的。”张玉叶也不避讳。
正说着，张玉叶回来了，提着两个塑料袋，一只袋子里面装啤酒，一只袋子里面装熟食。见张玉叶来了，赵连翘高兴地说，“玉叶也在啊，正好正好。”
一张小桌子放到张明山的床边，四个人坐下。星宇很快就吃好上楼了，三个人先是聊了一下喜事，又聊到了张鹏飞，张明山已经释然了，知道就知道，老瞒着也不是个事。接下来，赵连翘就谈到了女儿婚嫁的问题上。
一提这个，张明山吹胡子瞪眼，对张玉叶说，“全是你和冯建设两个人惯出来的，要是我，早就皮带伺候了。”
赵连翘反对他这种做法，“时代不一样了……”
张明山打断她的话，“什么时代不一样了，老话怎么讲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照她们这么搞，再发展下去，社会上还有什么人？咱们这个国家还存在不？”
张玉叶不想听张明山骂街，不停给张明山夹菜，张明山酒足饭饱，安静了。两个女人便畅快地聊起来。
张玉叶发现赵连翘在女儿婚嫁上所经历的事情，跟自己的大同小异，每句话都说到自己心坎上，不管今晚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来对了。
此外，还有一个重大收获。
赵连翘提到了冯建设左胳膊不能吃重的事情，“我是听你家哥哥讲的，说是见义勇为带下来的患，这病中医可以治，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配几副药，让大哥每天服用，看看效果怎么样？”
张玉叶说，“中医也看了，看过好多家医院，没用。”
“死马当活马医，我们那边有个土方子，试试看。”
张玉叶见盛情难却，就应下了，“那行，那就麻烦你了。”
“跟我别客气了，都是养儿女的人，都不容易啊。”赵连翘拍了拍张玉叶的手背，两人倒情同姐妹了。
冯小满在医院里面，因为怕做噩梦一直睡得战战兢兢，到了下半夜，迷迷糊糊中，感觉一个坐在隔壁床上，一动不动。她大脑里面自动播放起恐怖片里面的桥段——自己盯着那人影看，那人影也慢慢地扭动脖子，朝自己转过来。没等自己看清那张脸，那脸已经转移到了自己的面前，青白色的瞳孔，脸上全是坑坑洼洼的腐肉，还有蛆虫进进出出……
光是想象，就觉得后背发凉。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喊了声，“雨梅。”
苏雨梅嗯了一声，拉开了灯。
病房里面，一览无余。冯小满松了口气，“你差点吓到我了，我以为……你怎么不睡觉？”
“我刚才做梦了。”苏雨梅有气无力地说，“我梦见我妈了。我告诉她，我又生了个女儿。她说好，并且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长青。我说长青现在很好。可我妈说，长青不好，会出事，我妈说完就不见了。”
她说完，满脸忧愁地说，“这梦好像真的一样，我醒来就睡不着了。”
冯小满看着天花板，“我也没睡好。有些事情，好像躲是躲不过去的，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雨梅不明白她说的意思，也没有追问。
两个人各想各的心思，到了东方有些鱼肚白时，才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