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英知道巧莹和老太太不在家，就敞开怀说，“你说你，有那个钱，买点小菜买点小酒吃多好，怎么能把钱花在那些按摩小姐身上呢。你要真想找，嫂子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呱呱叫，包你满意。”
腊八笑道，“你拿我活开心呢，我这个条件，负担多重，还比不上你家老二，谁能看得上我？”
“你这条件还不好？你身强力壮的，还是我们社区尊老敬老道德模范，巧莹虽然腿不好，但人品多好，还会熬粥，你老丈母娘身体也好起来了。如果再一拆迁，只有你选人家的份，不得人家选你的份。”
腊八笑得更厉害了，脸色一缓，推心置腹地说，“不瞒大嫂子，其实我谈了一个。”
程大英哟了一声，见腊八神色带着羞涩，便知他说的是真心话。
“谁啊，凤凰桥的？我认识不？赶快透露一下。”程大英打听道。
腊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不着急，反正已经这样了。我是想着，把巧莹的婚事定下来，再忙我自己的事情。”
程大英撇了下头，“诶，不冲突。你们爷俩谁在前面办都无所谓。腊八，真有你的。”
腊八笑笑，问，“你喝粥吗？巧莹今天熬了营养粥，你尝尝。”
“那承你的情。我自己去盛就行了。”
程大英去了厨房，盛了一碗，往院子走的半道上，忍不住喝了一口，夸赞道，“乖乖隆地咚，巧莹这手艺，整个怡州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腊八知道她又夸张了，但心里却高兴得很，“我还真有件事情，想托你呢。关于巧莹的。”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你说，只要我办到。”
“那我就直说了。”腊八搁下筷子，“你家儿媳妇不是有个兄弟嘛，我想让你从中做个媒。”
程大英连摆手，“不行不行，那个大呆子哪里能配得上巧莹？妈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想得起来的？你别心急，巧莹的事，我帮你留心着，高低给她谈个好人家。大呆子绝对不行。”
“其实，据我观察，这孩子挺厚道的。”他接着，向程大英讲了一件事情。他那天在凤凰桥上，看见有一个人钱包丢了，正想着上前捡起来时，被苏长青捡起来了。苏长青追上了那个人，还了钱包。
“当时我只觉得脸熟，不知道是你儿媳妇兄弟，我问他之后，才知道的。他说他姐叫苏雨梅。对了，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程大英说，“洗车。他也干不了其他事情。你要是想把巧莹和他撮合在一起，我劝你还是算了，那个呆头鹅配不上巧莹，你这个当爹的，别把巧莹坑了。”
“其实，这也不光是我的意思，巧莹亲口跟我说的。”
程大英蒙了，“巧莹说的？他们见过面，说过话？”
腊八嗯了一声，说起了巧莹有次在外面遇到长青，长青见巧莹鞋带松了，就帮她系了。还带巧莹荡了秋千。巧莹对苏长青印象还不错，觉得他是挺傻的，但人不坏，能靠得住。
程大英想说，“他要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但没有说出口。想想自己也曾经琢磨过苏长青入赘到腊八家，真是那样，他们家就自然少了一份负担了。“行，我回去再探探大呆子口风，再听听他姐的意思。我估计他们肯定没有问题，巧莹多好的姑娘，他们苏家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在回去的路上，程大英还有些恍惚，叹道，这大呆子人是真呆，可命也是真好啊。
她回到家，先把腊八拜托给自己说的事，对张明山说了。张明山说腊八不容易，巧莹也不容易，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合适的，这事暂时不要跟苏雨梅和苏长青讲。但苏雨梅下班回来后，程大英没按捺得住，到底还是跟苏雨梅讲了。
苏雨梅对巧莹的印象很好，若是这两人真能走到一块去，她母亲在天之灵也就安心了。她打电话给苏长青，让苏长青立刻来凤凰桥五羊巷一趟。
苏长青住在解放桥城中村，巴掌大一间，房租一个月两百块钱，他本身就不是个讲究人，对住什么房子没有要求。接到苏雨梅的电话时，正想睡觉。苏雨梅说，是好事，快来。苏长青这才套上衣服，啪叭啪叭出门了。
到了五羊巷，一进门，苏雨梅便说起这事，问他什么意思。
他没听清，只听到“巧莹”两个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自从那次在公园偶遇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他有时走在凤凰桥，既想看到她，又怕遇到她，弄得自己路都不会走了。就连巧莹爸爸腊八的黄桥烧饼摊，他也是要绕着走的。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旁边的程大英拍着苏长青的后背，笑道，“你啊，真是傻人有傻福，巧莹看上你了。”
苏雨梅的话温润细腻，拐着弯，而程大英的话简单粗暴，直到底，完全和苏长青在同一个轨道，苏长青一下子就领悟到了。
他的嘴角立刻翘了上去，胳膊向上，手先放在后脑勺上，又转到头顶。浑身像着了火，脚尖来回地碾，好像对脚下的那块地砖有着深仇大恨。
“那，那我，我要干什么？”他憋了半天，才憋了这几个字。
“你是真傻假傻啊，答应了呗，我好去回话。”程大英立刻展现出她的媒人气质，对苏长青说完话后，就转向苏雨梅，“长姐如母，你说，他们这个婚事，要不要订婚？订哪一天？彩礼多少？”
苏雨梅说，“妈，你作主就行了，我对这方面也不太懂。”
程大英来了底气，“有你这句话就行，那我就当自家儿子的事办了，保证给你们办得稳稳当当。”
说完，又打量起苏长青。从腊八请她说媒时，她就一直在努力寻找苏长青身上的优点，没有优点，也要挖掘出来一点。苏长青必须有优点，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当这个媒人。她看向苏长青的目光注入了无限的宽容，最终得出结论，这人没啥坏心眼。可是目光只要稍稍一凛，滤镜散去，只剩下一条，那就是四肢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