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远收回钝刀，一脸冷漠地站起身，拢了拢风衣，遮住自己裸露的身躯体，“电击手环不是专门用来防备你的。”
他还没有那种未卜先知的能力。
“嗯？”百长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它是用来防止我因故陷入昏睡。”千远道，“仅此而已。”
绝对没有任何针对任何人，或者怪物的意思。
《魔法森林》里，豪狂因为昏睡，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加入玩家们的游戏进程，最后哪怕是完成了所有主线任务并打出正确结局，都会被系统评判为［不及格］，进行清除。
这使千远意识到，借副本杀人或许不需要见血。
哪怕只是一瓶简单的迷药，都有可能让人在最后关头丧命。
更何况，副本里面本身就拥有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状况。
在已知一种危险因素存在的情况下，千远当然得想着点方法，来防止自己陷入这种险困境。
他身上的积分不多，电击手环就是他能找到的，应付昏睡状况最低廉而有效的道具。虽然作用时可能会扣他的生命值，但与长期昏迷所带来的危险相比，这点丢失的生命值根本不算什么。
活下去是第一要义。
在完成「收集清单」前，他不会允许自己死掉。
“……”百长微笑地凝视千远，浅灰色的瞳孔里满溢的情感与欲望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见千远起身，他也跟着从地上站起，好看的眸子弯起一个弧度，柔声问，“需要干净的新衣服吗？我从楼上的疗养间里拿了新的病服过来。”
毕竟他本身就是因为去楼上给千远找换洗的衣服，才让千远有了逃脱自己专属空间的可趁之机。
嗯，怎么说呢。
虽然自家阿远不留情面地离开，确实有让他感到难过和遗憾，但一切都差不多在预料之内，倒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千远谢绝了百长的提议，没有穿他找来的病号服，而是从积分商店里花2积分买来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在擦净身上的黏液后，草草套上。
病号服毕竟与百长送他的风衣不一样，是属于副本内的物品。千远可不确定副本物品在没有收集的情况下能否直接带出副本。
他并不希望自己回到副本外时，是处于一个裸体的状态。
积分商店里买来的衬衫意外合身。百长虽然对千远没穿上沾染了自己气味的病号服感到可惜，但观赏到对方换衣服的场景，他内心还是倍感愉悦的。
扣好衣领上最后一颗扣子，千远将“直播”视角切回，走到昏迷不醒的无人身旁，询问百长：“他怎么了？”
百长从身后搂住他的腰，脑袋垂下，埋在他的颈间，语调慵懒：“他与我的‘眼睛’对视了。”
“……？”
见千远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他，百长忍不住低笑两声，温热的吐息倾洒在对方颈侧，“别这么看我嘛，这又不是我的错。”
“谁让他来的不是时候。正巧碰上我因为你的离开，而心烦意乱，失控变回了本体呢？”
“……”千远感觉自己心脏有点怪异的难受。他推开百长的脸，掌心在触及温暖的皮肤时停顿片刻，“……你又有体温了？”
“我不失控时，一直都有。”百长抓住千远摸他脸庞的手，亲了亲，又将其摁到自己的胸膛，紧贴着心脏的位置，“瞧，还有心跳呢。”
“咚咚、咚咚、咚咚……”
胸膛的起伏，心脏的鼓舞，生命的搏动，竟完美地在一个怪物身上得到了体现。
千远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呼吸竟有一瞬间的凝滞。
真是太奇怪了。
他想。
明明眼前的这个“人”在不久前还差点杀掉自己，可他却一点想要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就连拿刀抵着对方脖子做出威胁时，都会不自觉将刀锋转成刀背。
甚至到了现在，还任由对方继续对自己做出搂抱、亲吻这种暧昧的行为。
这简直是纵容。
千远不满地皱起眉，抽回手，“他对视了你多少双‘眼睛’？”
“半双。”
百长笑得耐人寻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也的确算是好运。但凡再多与我对视一只眼睛，或多与我对视一秒……”
那结果，当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睡觉了。
只对视了一只眼，就好办多了。
千远蹲下身，仔细观察无人的状态。
“不要……不要丢下我……求您，再多看我一眼吧……”
无人的嘴巴无意识蠕动，细碎的呢喃带着压抑的哭腔从口中挤出，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幼猫在凄冷深夜里低声哭嚎，“我会听话的……我会成为您最忠诚得信徒，绝对不会背叛您……”
“求求您了，再回过头看我一眼吧……我一直都在啊……”
语调痛苦，僵硬的身体似有挣扎的意味。
千远迅速做出判断：这是被梦魇缠住了。
“跟你对视一只眼睛会扣多少san值？”
百长笑眯眯回答：“不清楚，可能40、60，也可能……100？”
“……”
看对方这副深陷不醒的样子，san值怕是已经掉到60以下了。
而他手上，只有一瓶小型san值恢复剂，服用后可以立即恢复他10点san值。
千远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恢复药剂，一个装着绿油油不明液体，什么外包装都没有的透明塑料瓶顿时出现在他手中。
千远：“……？”
他迟疑地晃了晃手中的塑料瓶，绿色的液体随他动作在塑料瓶里翻腾，表面随即浮起一层看起来就很不妙的白沫。
千远：“……”
这真的是恢复剂吗？怎么看起来更像毒药？
他把怀疑的目光再次投向百长。
百长面带微笑：“是恢复药剂哦，”
千远缓缓收回目光，拧开瓶盖。
一股淡绿色的雾气从中飘出。
“……”
千远面色平静：没事，反正不是他喝。
由于无人脸上的眼镜实在太大太厚重，会阻碍喂药剂的动作，千远直接把无人脸上的眼睛摘了下来。
他这才发现，无人长相不错，五官精致小巧，睡觉的时候像是陷入了童话中的小王子，脸颊上不起眼的点点麻雀配上他蓬松而卷的棕发，使他整个人显得软乎乎的。
看着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你要救他？”
瓶口对准嘴巴，千远刚准备把san值恢复剂喂给无人，身后的百长忽然幽幽出声，“为什么要救他呢？他对你抱有那么大的恶意，恨不得杀了你……”
“就算救下了，也只会是个麻烦吧？”
他语气随和得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怎么样，“还不如趁他没醒，就现在，直接杀了他……这样你就可以获得他的积分，买很多你需要、想要的东西了……”
“……”千远干脆地把药剂灌入无人口中，顺便抬头暼百长一眼，“你不喜欢他？”
百长保持微笑，“准确点说，我不喜欢除你以外的任何生命体。”
“哦。”千远冷漠地应一声，又把头低下了。
他看着无人，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他对我的恶意出自真心还是虚假，我能感受得出来。”
“救他，只是在按清单上的要求做罢了。”
“我只有一瓶san值恢复剂，多的也不打算买。这瓶药剂下去，他醒不醒，是他的事。如果醒不了，我也不会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