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5点，老先生的电话打来，殷夫人接听了，顺从父亲的命令把手机举到殷司曜身边。
“司曜，外公的电话，你接一下吧。”
殷司曜看着眼前的手机，反应有些迟钝，拿过来接听：“外公。”
听到殷司曜毫无生气的声音，殷老先生沉下一口气，冷硬道：“司曜，现在不是你颓唐的时候，作为我殷家的子孙，怎么能轻易被打倒，难道你要我这个老头子出来替你收拾残局？你母亲，你姐姐，还有你躺在病房里的媳妇儿，还有你抛在脑后的公司，谁都指望着你！你没有歇一口气的机会和时间，谁都可以歇唯独你不可以，听到没有！”
殷司曜听完，愣怔了片刻，点点头语气重拾几分坚毅，“我知道了外公，等颜瑟情况稳定了我马上回来，抱歉。”
“大家都在等你。”老先生说完，率先挂断电话。
“司曜……”殷夫人拍拍他的肩。
“妈，你回去吧，这里有我。”殷司曜把手机还给自己母亲，抬起疲倦的眼眸毫无感情的向她建议。
“我替你守着她，等她醒来。”殷夫人这次，没有任何的犹豫。
钟飒陪着皓岚回来，殷夫人招呼他和皓岚没事就先回去，这里有她和殷司曜就够了。
皓岚执意要留下来陪着两人，钟飒也坐下来跟着一块儿等。
时近深夜，皓岚熬不住，殷夫人也熬不住，殷司曜叫钟飒把两人送回去。殷夫人很想他也回去休息，再等下去人会垮掉。
但转头看到IcU里看不真切的颜瑟，她又放弃了。
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人一动不动，站在那个位置，望着玻璃窗里安静的颜瑟。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看到颜瑟的手动了，心情激动之下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没等他凑近玻璃窗再看个分明，医生和护士已经纷纷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颜瑟醒了。
检查结束之后，颜瑟被推了出来，转到单独的病房，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那些被暂时封存起来的钝痛一下一下袭击着他的心脏，他甚至不敢去看她包扎得紧紧的手腕。
颜瑟柔弱的目光看着床边这个男人，向来冷傲矜贵，但此刻他英俊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往日英俊清隽的风姿，只有那双充血的眼睛无声诉说着这两日来他所受的煎熬。
“我想喝水……”颜瑟小声对他说道。
殷司曜讷讷上前，沉默着为她小心地喂了些水，对上他的眸子，颜瑟忽然粲然一笑，道歉说：“对不起啊殷司曜……我不是故意的。想来……我们的婚礼又取消了吧，真对不起，你准备了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
殷司曜摇摇头，执起她冰冷的手指，在唇上轻轻摩擦，想融化她指尖的冰冷。
颜瑟凝视着男人突然生出来的几分沧桑，忽然觉得指尖一热，一滴泪垂落下来，他哭了。
颜瑟慌了神，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鼻子一酸也跟着哽咽，“对不起殷司曜……对不起……你别难过，是我不好……你听我解释，我没想真的离开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这只是我跟亚瑟之间的博弈，我必须要这样才能阻止他。”
殷司曜按住她的肩，让她好好躺着，“你别动，会扯到伤口……”
颜瑟仍旧虚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喘不上气，殷司曜紧紧握住她的手，笑着哽咽，“真是个傻瓜……”
颜瑟同样笑着落泪，他和她，谁不是呢。
殷司曜最害怕的就是颜瑟出事，怕她不好好照料自己，不好好保护自己，他太害怕失去她，但这次……他直接被她亲手推进无尽煎熬的地狱里。
颜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打起精神来向他坦诚心志：“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很复杂……”
“别说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有什么话等你好起来之后我们再说吧。”殷司曜摸摸她的头制止了她。
颜瑟却执意要现在说，“不，就让我们说清楚吧……我没事的，我不会让自己死，也不会让自己离开你，这也是我这样做的理由……”
殷司曜眼里多得是心疼和无可奈何，他很想像从前那样骂她，让她一个人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可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的事都是他造成的。
“我们好好的说，说完谁也别多想，好吗？”颜瑟泪眼朦胧，祈求似的看向他。
殷司曜强忍着，点头。
“王室可能不会同意我单方面的跟他们断绝关系，亚瑟这辈子也不会放过我了，他想尽一切办法，用你、用舅舅和舅妈，甚至用我爸爸来威胁我，让我离开你，尽管我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取得了他暂时的承诺，但我了解他，只要我好起来，他会变卦的，我争取到的只是片刻的机会能让我和你得以喘息，所以这只是个开始……”
颜瑟的坚强和理性让殷司曜再一次震惊不已，他指尖颤抖着，“他威胁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能处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要成熟和强大起来，要站在你身边，而不是一直躲在你的背后，你不是说不再把我当小姑娘了吗，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以后还会是你孩子的母亲。”
“所以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来伤害自己，再伤害我吗？”
面对殷司曜的诘问，颜瑟笑着动了动手指，示意他埋下头来。
殷司曜看着她的手，闭眼，埋下头，颜瑟的指尖抚上他的发梢，温柔而亲和，“因为我骨子里的血液仍旧大胆而激进。”
殷司曜索性把头轻枕在她手臂旁，带着悲悯的恳求，“别再这样了，我再也承受不起一次。”
颜瑟轻声保证：“不会了。”
她宁愿伤害自己也要保全殷司曜好好的，但殷司曜何尝又不是这样。
可此刻他却忽然想通了，他要她跟自己在一起，但比起这个，他更宁愿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哪怕此后自己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她。
颜瑟醒了，殷夫人匆忙赶来照看她。
颜瑟笑着鼓励他道：“回家洗个澡，刮一刮胡子，重整旗鼓，我在这里等你。”
殷司曜看着她精神渐渐好起来，郑重地答了声：“好。”
殷司曜重新回到公司，殷老先生松了口气，回到疗养中心。
刚下车，忽然觉得有些眩晕，众人被吓坏了，赶紧叫了医生。
医生劝他，已经不宜喜怒和操劳了。
老先生回望着自己这一生，浮浮沉沉，最快乐的还是在学校教书的那段时光，现在儿孙一个个长大，他已经没怎么操心了，但这事却让他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老态，自己这副身体，还能坚持操心多少年呢。
清晨起来，秘书为他接过来一个电话，说是西廷的客人。
老先生顿了顿，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