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叔！”
张锦程深吸了口气，暂时收起心中的狐疑，朝乔会计等人挥了挥手。
乔会计急忙将车上的人都驱散，然后尴尬地朝张锦程笑了笑：“张老师！”
张锦程走到跟前，然后望着那些村民离开的背影，皱眉问乔会计：“乔叔，你们干啥去了？”
“哦，没干啥去，他们几个去县城找活儿了。活儿没找到，我就把他们都拉回来了。”乔会计不敢对视张锦程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解释着。
张锦程淡淡笑了一下，旋即凝重地问：“乔叔，真的是去找活儿了吗？”
“啊，当然了。”乔会计一愣，旋即尴尬笑道，“不是出去找活儿，那还能干啥去。咱们合作社有人忙活，快过年了不去挣点钱，这哪儿能行啊？”
张锦程狐疑地打量着乔会计，没有再继续追问。
回到学校之后，便将父母和岳父岳母安排到了农家乐那边，称有小九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
接下来的日子，仍旧一边给孩子们上课，一边疏导着妻子余苗苗那颗破碎的心。
但是有一件事，还是让张锦程心生疑窦，满脑子都是探寻真相的想法。
终于，张锦程从学生王路的嘴里，套出了一些端倪。
王路对张锦程说，爸爸王二赖和村里的一些人，并不是去城里干事儿，而是出去四处打听小九的下落。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张锦程整个人都呆住了，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刺痛，以及感动。
他万万没想到，这些村民竟然冒着严寒，集体外出去帮忙寻找小九。
随后，王路不希望张锦程对别人说，是他告诉张锦程的，尤其是自己的父亲王二赖。
张锦程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摸了摸王路的头：“放心，张老师不会说的，会为你保守秘密。”
王路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童真地说：“张老师，我们真的想帮帮您和余妈妈，我们希望小九早点儿回来……”
张锦程眼中泛着泪光，捏了捏王路的耳朵，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小路，谢谢你。”
晚上的时候，张锦程将村民们外出帮忙寻找小九的事，告诉了妻子余苗苗。
余苗苗听完之后，几乎和张锦程的反应一样，顿时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余苗苗擦了擦眼泪，有些自责地说：“锦程，咱们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儿，折腾整个红星村。明早我去找韩书记，让出去的村民赶紧回来！”
“嗯。”张锦程理解地点了点头，满目惆怅地说，“惊动那么多人出去找，在外面也要花不少钱。红星村刚刚起步，还没有脱贫，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样的钱不能让他们花。”
这一整晚，夫妻俩都是在自责中度过的。
即使是睡着了，做的梦也都和小九，或者村民们在外寻找小九有关。
次日一早，张锦程简单吃了点东西去上课了，而余苗苗则骑着电瓶车来到了村委会。
但是，韩四平并没有来村委会，余苗苗便在村委会对面的小超市等着。
小超市的老板孙玉兰问余苗苗找韩四平有啥事儿，余苗苗并没有说出真相而是谎称是学校的事儿。
孙玉兰点点头，感慨起了小九的失踪，痛骂唐大能和孙海洋不是人。
最后，又安慰了一番余苗苗。
一个小时后，终于等来了韩四平和乔会计，余苗苗眼看着二人进入了村委会。
紧接着，余苗苗也来到了村委会。
韩四平和乔会计见余苗苗来了，示意余苗苗请坐，然后询问什么事。
余苗苗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问韩四平：“韩书记，你就说实话吧。外出的那些村民，其实并不是去找活儿的，对不对？”
韩四平和乔会计一愣，相视了一眼，但是都没有说话。
余苗苗接着说道：“他们是去找小九的。这么冷的天儿，外出还要花不少钱，让大家赶紧回来吧。”
“不是，余老师啊，你这听谁说的啊？”韩四平尴尬地笑了一下，似乎还想极力隐瞒。
余苗苗自然没有出卖王路，对此避而不谈：“韩书记，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就问你，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吧？”
韩四平一看事儿瞒不住了，只能点燃一根香烟，叹了口气交代了实底：“余老师啊，这是全体红星村村民的一片心意。你们两口子的事儿，就是我们整个红星村的事儿。村民们帮忙找找，这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人多力量大，分一个人找，就多一分希望嘛！”
“不是，韩书记啊，不能这么说。”余苗苗一声叹息，郑重地说，“这事儿还有警察呢，用不着村民外出去找。漫无目的地去找，那得找到啥时候啊？反正，您赶紧让你的外面找的人回来！”
这时，乔会计开口了：“苗老师，这你可就为难书记了。外出寻找小九，可不是韩书记的意思，是村民自发的行为，我们也管不了。不信你在村微信群里说一声，看他们咋回应。”
余苗苗看了看乔会计，于是掏出了手机，在红星村微信群里，编辑了这样一条消息。
“村民朋友们，如果有外出寻找小九的，我希望你们回来，你们的心意我和张老师心领了。寻找小九的事情，交给警察就好了，寒冬腊月得省钱留着过年。警察正在全力寻找小九的下落，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红星村小学老师余苗苗。”
余苗苗刚把这条消息发出去，群里边有村民开始回复了，一条接着一条。
有的是文字消息，有的发的是语音，还有的发“加油”之类的表情包，总是瞬间便热闹了起来。
“余老师，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人多力量大。”
“就是啊余老师，你和余老师为红星村奉献了那么多，我们出出力根本就不算啥，你就等消息吧。”
“没错。余老师，你们夫妻俩拿我们当亲人，那么亲戚家的孩子没了，我们这些当亲戚的，如果不帮忙找，那还是人吗？”
“余老师和张老师为我们付出得太多了，学生就不用说了，还帮我们扶贫。你们说说，现在村里挣钱的事儿，哪一个不是余老师和张老师帮忙支起来的？山珍山货的网店，养珍珠鸡，农家乐旅游，还有村里的畜牧合作社。要是没有你们两口子，这些想都不敢想！现在村里家家户户条件比之前好了不少，我们也该出份力了。”
“就是啊。余老师，这么和你说吧。我们就算是不过年，也要把小九给找回来！”
“对，就算不过年，也要找回小九！”
紧接着，群里的人开始不断地复制粘贴这句话。
很快，“就算不过年也要找回小九”这句话，便在群里刷屏了。
看着群里村民们的反应，余苗苗眼眶湿润了。
她没想到自己和妻子的爱心，有一天也能换来这样让人感动的结果。
余苗苗身边的韩四平和乔会计，看着群里不断弹出的消息，心里也都十分欣慰和感动。
尤其是韩四平，觉得这些村民的话，真是给村里和他长脸啊。
与此同时，刚刚下课的张锦程看见了村微信群里的不断刷屏的消息，也倍感温暖。
以真心换真心，果然是没错的。
余苗苗见根本就劝说不了村民们，也只能作罢，但是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
她默默地回到了学校，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甚至饭也不吃。
薛彩凤和余志忠来学校探望女儿，见女儿不吃不喝，担心不已，轮流劝说余苗苗吃饭。
余苗苗还是一句话不说，时不时地抹着眼泪，似乎是在自责着什么。
薛彩凤和余志忠见女儿一言不发，也不敢再继续说什么，担心自己絮叨起来，更让女儿烦。
于是，薛彩凤和余志忠对张锦程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返回了农家乐那边。
既然妻子不说话，丈夫张锦程也不想继续打扰。
第二天一早，张锦程还是像往常一样，在短视频媒体上发布“寻女启示”，然后去给孩子们上课。
就在这时，余苗苗也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跟在了丈夫的身后。
张锦程一愣：“苗苗，你干啥去？”
“上课。”余苗苗继续往前走，甚至走到了张锦程的前头，“你继续上三年级，我去上六年级。”
此言一出，张锦程愕然不已：“啊？你要去上课？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余苗苗瞥了一眼张锦程，神情郑重道，“全村都在帮咱们找小九，我还闷在屋里自哀自叹，连课也不给孩子们上，我也太矫情了吧？”
张锦程看着似乎重生的妻子，顿时刮目相看。
他知道，妻子的蜕变来自村民的感动，这份感动其实也源自余苗苗当初种下的善因。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正是冲刺的时候，不能再耽误孩子们了。”余苗苗停下脚步，转头注视着丈夫，“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找不到小九，也不能让红星村小学的孩子们丢了出路。”
张锦程注视着妻子的双眸，眼中闪着泪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余苗苗来到课堂上，孩子们见余妈妈来了，并没有高兴地欢呼，而是都愣住了。
“怎么了，不欢迎我吗？”余苗苗走上讲台，将教具放在了讲桌上。
学生们面面相觑，似乎都想开口说话。
终于，关小荷率先问：“余妈妈，你是回来给我们上课吗？”
“当然。”余苗苗扫视着所有孩子，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有一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你们谁都不能掉队！”
随后，孩子们倏然欢呼了起来。
他们欢呼的是余妈妈回来给自己上课，欢呼的是余妈妈走出女儿失踪的阴影。
由于余苗苗争分夺秒，给孩子们巩固知识点。
最终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两个班级的孩子们，都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看着孩子们的成绩，余苗苗欣慰地笑了。
但是，看着看着却哭了。
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她的小九到底在哪儿啊，到底是生是死啊？
在放寒假，年前这段日子里，余苗苗几乎将所有精力都寄托在了网络寻女上。
只要手机响，她就条件反射地打开手机查看消息通知。
可是，大多数都是没有价值的消息。
甚至还有的是诈骗信息，谎称自己知道小九的下落，但是必须给对方转账十万块钱。
即使是余苗苗这样的知识分子，由于思女心切，也有头脑一热，抱着侥幸心理，差点去四处筹钱给骗子汇过去。
好在张锦程是清醒的，对余苗苗好一番劝说，才将妻子从混沌之中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