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雪白的羊，山林青翠，野花在微风中摇曳。
蓝蓝的天空上飘着轻盈的白云，远远望去如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
时间的车轮缓缓向前，转眼之间这幅油画从盛夏的翠绿，变成金黄色。
秋天如期而至。
收了秋，村民们手里的粮食卖了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做饲料，卖掉的钱不够还债。
乔会计看着账本，不住地叹气：“韩书记，钱再不入账，村上的贷款还不上，咋办啊？”
韩四平在屋里来回踱步，指尖夹着半截香烟，长长的烟灰跌落在地上，被沉重的步伐碾碎。
秋风顺着半开的窗子吹进屋里，带着丝丝凉意打在人身上，韩四平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旧外套，用力嘬了两口手里的烟，说道：“老乔，我出去溜达溜达。”
韩四平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深秋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丝丝暖意，却无法改变渐渐寒冷的温度。
眼见着要入冬了，来年春天还不上贷款，就要涨利息，韩四平愁得连连叹气。
走着走着来到学校，孩子们下了课正在操场玩耍。
一张张天真灿烂的笑脸，仿佛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愁烦的事。
韩四平来到办公室，看到余苗苗正在整理教案，随口打着招呼：“余老师忙着呢？”
余苗苗抬头看见韩四平来了，本想笑着打招呼，一看老书记满脸愁容，问道：“韩书记，你这是咋了？有啥烦心事儿啊？”
韩四平叹了一口气，伸手拽了把椅子，坐在办公桌旁边儿，说道：“也没啥，眼看着入冬了，村上的贷款还不上，大伙儿手里也没啥钱，还不上村上的钱，这事儿......”
说完叹了口气，微微皱着眉头。
余苗苗看韩四平犯愁的样子，也替他着急。
可就算村民们手里有钱，还了村里的钱，也不一定够还贷款的。
余苗苗问道：“现在羊长多大了？能卖吗？”
韩四平想了想，答道：“要卖的话，年前差不多能够大，到时候就能卖了。”
余苗苗又问道：“那咱村的羊有人来问吗？”
韩四平回答：“之前倒是有几个来问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羊还小，也不知道现在人家要不要，回头我打电话问问。”
这时候，张锦程带着小九儿来到了办公室，小九儿嚷着要找妈妈。
看到韩四平也在，张锦程笑着打招呼，发现韩四平是心情不太好，便主动询问。
韩四平把贷款的事简单和张锦程说了，张锦程也觉得这件事情难办。
这时，哄着孩子的余苗苗开口说道：“韩书记，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韩四平一听，急忙问道：“啥想法？你说出来听听。”
余苗苗把孩子交给张锦程，认真地说道：“收秋之后，大伙儿就都闲下来了，也没啥事儿。既然还不上钱，就让他们去合作社干活儿呗。从每个月发的工资里扣一部分，用来还欠村上的钱，慢慢儿的，这钱不就还上了吗？既能还上欠村里的钱，还能挣点儿，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韩四平想了想，说道：“主意倒是好主意，可是合作社现在账上没钱，拿啥给大伙儿发工资啊？”
余苗苗说道：“这好办啊，书记，您联系之前要买羊的那几个羊贩子，这边儿我和锦程在网上也发布一下消息，宣传一下咱这儿的羊，卖出去一批不就有进账了吗？到时候除了给大伙儿发工资，还能还一部分贷款。”
韩四平闻言，脸上的愁云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喜悦的皱纹：“哎呀，我咋就没想到呢？还得是你们知识分子啊！行，我这就去打电话，看看他们还要不要羊。余老师，张老师，这事儿就麻烦你们俩了！”
韩四平离开之后，张锦程对余苗苗说：“等会儿我去给羊拍视频，发到视频账号上去，看看能不能吸引来客户。”
余苗苗点点头，笑着说：“嗯，我相信咱这儿的羊一定能有好销路。”
中午放学之后，张锦程去了合作社的羊圈，拍了视频，剪辑完发到视频平台。
因为之前有一定的粉丝基础，很快就有人发私信问羊的事情。
韩四平回到村委会，给之前来过红星村的羊贩子打电话，有两个定下来过几天来红星村看看。
几天之后，羊贩子来到了红星村，看到健壮肥硕的羊，很是满意。
双方谈好价钱，羊贩子收购了二百多只羊。
按照比例，韩四平把钱平均分给村民们之后，还了部分贷款，还有一些剩余。
这时，张锦程那边也有了好消息。
有人通过私信联系张锦程，要来红星村看羊，然后决定买不买。
随后，张锦程把这件事儿告诉了韩四平。
年逾半百的老书记听罢，笑得像个孩子：“行行行！能来就有可能买，买走一只都是好事儿！”
两天之后，一辆运牲畜的车来到了红星村，买走了三十几只羊。
韩四平看着账本，笑着和乔会计说：“老乔，多亏了张老师和余老师啊！咱们村现在越来越好了。”
卖了羊，大伙儿手里有了钱，都在盘算着要好好过个年。
入冬之后天气越来越冷，下了几场大雪，漫山遍野都变成了纯净耀眼的白，好不容易等到雪住风停，金光色的阳光，给大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余苗苗带了一些水果和肉去王二赖家。
一进门，二赖媳妇儿正在做饭，见余苗苗来了，热情地说道：“余老师来了？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啊？”
余苗苗笑着说道：“嫂子，这不好些天没来，想着来看看，顺便跟你送点儿东西。”
二赖媳妇儿不好意思地接过礼物，招待余苗苗进屋坐。
余苗苗进屋没见到王路，问道：“嫂子，小路呢？”
二赖媳妇儿往锅里添了汤，回到屋里答道：“他又去合作社了，非要去干活，咋说都不听。”
说罢，她招呼余苗苗坐在暖和的炕上。
王路虽然年纪小，但明理、懂事、有担当。
家里现在的情况，不乐观，经济条件不好。
他要上学，家里日常开销要钱。
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只靠母亲一个人，苦苦支撑一个家，实在是太累了。
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想要为家里分担。
赶上合作社招工，王路去求韩四平，希望让他假期去合作社干活。
韩四平也是心疼这孩子，便同意了王路假期去合作社干活。
至于工钱，一天一算。
余苗苗看着依旧昏迷的王二赖，问道：“嫂子，现在咋样啊？有没有点儿好转？”
二赖媳妇儿闻言微微垂眸，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动不了，不过这两年张老师总来给他扎针，按摩，还教我咋给他按摩，他现在看着确实比之前脸色好多了。”
余苗苗又问道：“嫂子，跟他说话他有反应吗？”
二赖媳妇儿说道：“有时候跟他说话。会动一动眼皮，别的就没有了。”
余苗苗听到这儿，心里多少是有些难受。
村里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在慢慢变好，可王二赖这一躺就是两年。
眼看孩子要上中学了，再这么下去，这一家人恐怕真的就没指望了。
余苗苗看着王二赖，叹了口气说道：“王二哥，我是余苗苗，我又来了，你嫌不嫌我烦啊？你快点儿好起来吧。你没看见，嫂子为了这个家，操心费力，累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小路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一放假就去合作社干活。他还是个孩子，跟大人一样干活，你不心疼啊？
听余苗苗说这些，二赖媳擦了擦眼泪。
余苗苗继续说道：“孩子前几天写的作文，是《我的愿望》。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起来，和他说说话，哪怕是说他、训他，都可以。大伙儿现在日子都好起来了，跟着合作社都挣钱了，你也快点儿醒过来吧，跟着大活儿一起过好日子。”
说完这番话，余苗苗看着王二赖略显消瘦的脸，真心为这一家人感到难过。
二赖媳妇儿握住余苗苗的手，叹口气，真诚地说：“余老师，这两年多亏了你和张老师，要不是你们帮衬我们，我家这日子还不知道得多难。”
余苗苗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嫂子，咱们认识这些年，说这些不就见外了吗？”
二人说着话，余苗苗眼神不经意看向王二赖。
只见他眼皮微微颤动，应该是听到了二人谈话。
虽然听得见，却无法睁开眼睛，有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流出，湿了枕头。
余苗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即愣住，紧盯着王二赖的眼睛。
在看到又一滴泪流出的时候，余苗苗略紧张地说道。
“嫂子！快看！！”
二赖媳妇儿看着丈夫眼角的泪水，微微颤动的眼睛，忍不住捂着嘴哭起来。
一天天伺候着，照顾着，跟着说话，只盼着有一天人能醒来。
如今人终于有反应了，好像家里的天都亮了。
余苗苗伸手抱住二赖媳妇儿，想给这个脆弱的女人一点支撑和力量。
王二赖的情况在一天天好转。
一个多月的时间，从慢慢地睁开眼睛，到可以张开嘴，尝试发音，再到肢体和活动，直到现在能靠着被垛坐一会儿。
这样的变化，让妻子和孩子看到了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