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离外婆的住处只有一公里的距离，而养老院是在剧院反方向十公里外的僻静的地方。
城县的下午三点阳光正好。
庄媛走到剧院门口给何姨打电话，等着她出来接应。
站在台阶上在门口看着马路上那些熟悉而又有些改变的建筑。
没多久里边有人走出来，看着庄媛的背影，试探性问：“媛媛？”
庄媛转过身，熟悉的面孔。
笑着说过去说：“何姨！”
何姨看着她，笑得嘴角上扬：“诶哟，这么多年没见，差点没认出来。”
庄媛笑：“真不好意思呀，闭馆时间还麻烦你来接我一趟。”
“不会麻烦——正好我下午回来院里取一下东西。走吧，进来看看。真的是这么多年没见，我们媛媛都已经长大了。果然是美人胚子，没长歪。”
庄媛听着何姨一顿夸，忍不住笑。
进门望了望，和记忆里边的偏差很大。
感叹：“也还真的是好多年了，剧院里面变了不少。”
何姨点点头，又带着庄媛在剧院走了一圈，说起了这些年里剧院的变化。
当初建立之时，还只是私人集资成的剧场，后来因为城县的功勋养老系列的政府项目下发，被上边注意到，归纳到了编制内的剧院。
虽说现属公立，但内部的管理和活动各有一半仍是原来的老员工和新代管理着。
路过演奏厅，听着何姨说原本乐器的排构，勾起了庄媛的好多回忆。
何姨问庄媛要不要表演一下，重温一下从前的感觉。
庄媛笑了笑点头说可以。
何姨从前也在网上看到庄媛演奏的视频，知道她是黄苑慈的徒弟。
让她演奏除了重温，也有点私心在的。
何姨离开了演奏厅去取琴，庄媛在第一排的桌子放了包，支着手机拍摄。
庄媛又上演奏台摸了摸旁边的钢琴上，又想起了过去在演奏台上表演的感觉。
距离上一次在正式舞台上演奏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熟悉而又有些陌生。
何姨拿着琴回来，看见庄媛在台上转悠。问道：“要不就你在这表演的第一首曲子吧，你还记得吗？“
庄媛接过琴，怔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笑着说：“当然，印象深刻。巴赫的《G大调第一提琴曲》。当时练这首曲子，吃了不少苦头。“
何姨笑了一下，说：“还真是。”当时在同一条巷里的时候，你练琴的刻苦程度大家都是有耳共听的。
庄媛低头笑，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台下只有一个观众，但表演的仪式还是需要的。
外婆说过开场和结束的礼仪是演奏者应该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庄媛站在台上鞠躬，坐下开始表演。
台上和台下的人都沉迷在这一场大提琴的演奏回音中。
指腹在弦上跃跳着，持弦弓在滑运着。
这是一首庄媛闭眼都能够完美拉出的曲子。
那些年一遍又一遍重复练习的曲目，永远都不会忘记。
闭着眼睛，似乎又回到了盛夏，树荫下的院子里，外婆指导着庄媛一个音一个音地纠着。
一拉错外婆就会皱着眉有些不开心，但有些小进步外婆就笑眼夸奖。
当时练琴的心像盛夏的阳光一样炙热而张扬，但是沉迷在学琴时时，就如树荫下吹过的风，让人平静下来。
外婆在学琴上比较严格，但从不会下手打。
庄媛一拉错，外婆会示范一遍而又亲手带着庄媛的手一起运琴弦。
而第一次在剧院里拉完这一曲，外婆在座位上鼓掌而热泪盈眶的样子历历在目。
这一刻一切就好像都停留在了那场首秀。
外婆去世后，她只在公开场合拉过一次这首曲子，在就是最后一次的演奏会上。那是被邀请方要求的曲目，庄媛无法拒绝。
掌声如鸣，庄媛那时也热泪盈眶。那也算是真正放下刘佯的时候了。
就在、那一刻想起外婆说过：“人的生死无常，而我希望你往前看。”
那一刻的回忆醍醐灌顶，庄媛才作出了决定离开湖城，回到南城。
琴弦收手那一刻，庄媛还没记忆从中抽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