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周晴明从外头回到周家。
周家依然是奴仆成群，可主人就这么一个。
临近年关又下了一场大雪。
紫禁城被染了一层白，如同周晴明头上的发丝。
管家看着周晴明头上的白发，忍不住心酸。
他家老爷还不到天命之年，如今就白了头发，说不是难过谁相信？那些外人只懂得嚼舌根子，偏偏老爷不让和人分辩。
“老爷，年节您还是在府上吗？要不要去看看小公子？”
周晴明翻找药材的手一顿，好像在想小公子是谁。
管家平时都不敢提周不苦，就怕周晴明厌恶，可他看着周晴明这次带回来的东西有孩子的玩意儿，想着是周晴明卖给周不苦的，于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但看着周晴明的表情，这东西似乎不是给周不苦的。
管家一世有些尴尬。
周晴明面色无异道：“不去了，把给盼儿置办的年货让人送到兆佳氏。”
管家看了一眼地上准备的小玩意儿，低声问道：“那这些小玩意儿要送去给公子们玩吗？”
管家这次聪明了，没有直接提周不苦，而是说公子们。
兆佳氏的公子们不止一位，当然也可以算上周不苦。
“送去吧。不要做多余的事。”
周晴明再次提醒管家，管家赶紧点了点头。
等东西送到兆佳氏，盼儿见了他。
“哥哥近来如何了？身子可还好？日常用膳如何？衣裳之类的有人操持吗？”
盼儿一年也见不到周晴明两次，因此见到周晴明身边的人就会问的细致一些。
仿佛通过这次见面要知道周晴明这一年过的如何。
管家细细的回盼儿的话：“回姑奶奶的话，老爷近来身子还好，日常没吃什么药，用膳还跟之前一样，您是知道的，老爷没什么爱吃的东西，夫人在的时候还能变着花样给老爷弄吃的，现在老爷也不许咱们弄那些，日常吃的都是四季来的新鲜食材，荤素都是配着的，衣裳之类的都有人定期做新的来，只是老爷就喜欢穿那几件旧的。”
管家把周晴明的事都说的很细致，盼儿仿佛通过管家嘴里的话看到了周晴明一般。
盼儿的眼底涌出泪光来。
“他，他有没有说过要见不苦？”
管家笑着沉默了下来。
两人说着突然有个孩子从外头跑进来。
“姑姑！哥哥欺负我！！”
小孩跑进来一下子就扑进了盼儿的怀中，盼儿被扑的背都顶在椅背上，发出了一点沉闷的声响。
“姑姑……是不是碰到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周不苦听到声音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了。
他低着头从盼儿怀里想站起来，被盼儿更用力的抱在了怀里。
“没关系。我们不苦一点都不重，扑的也不疼的。”
管家立刻看了看周不苦。
这还是他第二次见到周不苦，小少爷生的可真像老爷。
只不过那眼睛更像夫人。
可惜了，就是不讨老爷喜欢，不然怎么可能丢在兆佳氏？
周家门楣除了没有底蕴，在大清也是不低的。
就是愿意给老爷当续弦的女人都排着队呢。
周不苦高兴起来，这才瞥到一旁有个陌生人。
他立刻收敛了情绪，乖乖站在盼儿身边，抬眼好奇的看着管家。
盼儿没有瞒着他，指着管家道：“这是你父亲那边派过来的人，给你们送年节的礼来了，还给哥儿送了好玩的小玩意儿……”
周不苦一听父亲这个词，他顿了顿，才慢半拍道：“我不要！”
“什么？”
盼儿没想到周不苦能拒绝的这么果断，一时有些愣住。
周不苦嘟着嘴，有些不高兴道：“我不要父亲给的东西，我又不认识他。”
盼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只是因为不认识……
也是，周晴明和周不苦还没有见过面，自然是不认识的。
盼儿眼中含着泪光，笑着道：“你父亲他，他很忙，姑姑跟你说过的吧？他是太医院院判，除了子啊宫里，很多时候都在各处奔走，他会去救很多人。父亲不是不想见你，是太忙了，没时间过来看你……”
“他会救很多人，那为什么不能救母亲？”
周不苦是单纯的发问，因为他不明白。
既然父亲是这么厉害的太医，救活母亲不是很容易吗？
如果母亲还在，那他肯定会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他不想和姑姑在一起了。
不是不喜欢姑姑，是觉得太麻烦姑姑了。
从家里的下人和姑父眼中对他的厌恶，他知道自己在兆佳氏并不算一个受欢迎的人。
盼儿努力忍住泪水，她知道从周不苦开始懂事以来，有些事就瞒不住了。
下人们管束的再好，可也不是人人都能管束的十分到位，总有些人不经意的露出鄙夷，周不苦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人。
“嫂嫂她，她得了很重的病。但她想为了哥哥生下你，因为她爱你。”
盼儿试图解释松腴和周晴明对他的感情。
而周不苦也果然相信了一半的天真地问盼儿道：“那父亲也喜欢我吗？”
盼儿愣了愣，随即笑着道：“父亲当然也喜欢你，只是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喜欢，可是你看，他跑出去救人，回来还不忘了给你带玩意儿，是不是也说明他是用心了的？你见过姑父对哥哥姐姐送过用心的东西吗？”
周不苦皱眉深思，他没有见过，只见过姑父对着哥哥和姐姐不耐烦的让他们走开点。
礼物都是随手让人买的，并不特殊。
周不苦接受了盼儿的解释。
而且高兴了起来，刚刚和哥哥打架的坏心情一下就没有了。
他朝着管家问道：“我父亲让你来接我的吗？”
管家和盼儿都愣住了。
显然谁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管家求救一般的看着盼儿，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周不苦的话。
生怕回的不好把小少爷弄哭了。
而盼儿自信看着周不苦的脸，并没有看出不乐意，反而看出了几分期待。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藏不住的。
他眼底透着亮光，盼儿就问道：“不苦是想见见哥哥吗？”
周不苦笑着道：“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