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主办人，能不知道这些女先生是做什么的吗？
几个女先生表情自然的到了两人跟前行了礼。
“你是教针线的先生？”
那女先生低着头，完全不去看官员的眼色，自然道：“民女不是教针线的先生，是教给女孩们基本常识的先生。”
德宛看向康熙帝，见他似乎不明白什么是基础常识。便问道：“什么是基础常识？能具体一点吗？”
“就是女子从出生之后的一些事情，比如父母是如何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的，将来，他们又是如何生育子嗣的，教给她们如何爱护身体。知道癸水之事，教给她们如何用月事带……”
“你们这里竟然也有月事带吗？”
德宛语气之中透着惊喜。
康熙帝听了半日，听的都是一些女子的，面上有些赫然。
那女先生笑着道：“是有的，这东西女子少不了，之前都是草木灰，虽然好，可有时候不是很干净，女子也容易生病，如今做了一些改善，用着很方便，孩子们学的也很快。其他地方都定了很多咱们这东西，也是一项收入。”
德宛听的点头，她也是用的，只不过都是自己改的，也给玛颜珠画了样子，但最终是什么样的还真的没有见过。
“那你呢？你是教什么的先生？”
“民女是教绣花的，主要教给她们双面绣，苏绣，湘绣等，一共有几个师傅，若是这些孩子学的好，将来可以留在公塾里当先生，也可以送到各处官府的绣房里当绣娘，都比普通培养出来的更出色一些，负责完成一些官府的伙计，也能养活家里。”
一旁的官员冷汗都下来了，这几个女人怎么如此口无遮拦。
“皇上和德嫔娘娘跟前不要胡说！”
他上去企图提醒，可被康熙帝冷冷的看了一眼。
他腿一软，差点跪下。
德宛和康熙帝一起，在公塾里参观了里面的东西，包括她们用的一些教材，竟然是跟男子的差不多。
“女子无才便是德，古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康熙帝说了这样一句话，众人吓得都不敢大声喘息。
这是不允许公塾开着了吗？
德宛心也提了提，是她用力过猛了吗？
“皇上，有没有想过，男子和女子有时候负责的东西不同，就好像男主外，女主内一般。若是能把各自的领域发挥的更好，让日子过得更轻松，为何非要拘泥于形式呢？”
“人都是有欲念的，若是给她一点希望，她便觉得能拥有更多，便想得到更多，公塾的开始是好的，只是执行下去，能不能偏离本来的路，尚未可知。”
德宛沉默了一会。
突然一个女子道：“皇上说的是，民女也觉得是这样，公塾虽然好，可到底是有弊端的。”
这声音很好听，惹得众人都看过去。
几个先生都是一样的衣裳，一样的妆容，可偏偏穿在这女子身上，就是不同。
许是她的气质跟几位女先生有质的不同。
“这位先生是教什么的？”
德宛收了笑，康熙帝在她看来就是一块肉，她这只狡猾的狐狸衔在嘴里惯了，以为肉就是自己的，突然出现另外一个猎手，顿时有些护食的意思。
那女子上前行礼道：“民女是教给孩子们礼仪的，日后若是出入各大家，不会失礼。”
德宛眯了眯眼睛，她怎么不知道她教育出来的人，会送去别人府里当奴才？
不过也能想明白，这些人被教育出来，可归根结底，不是独立于世的。
身后都有一个家族，若是女子优秀了，那些大家族愿意出高价让她们进府里帮忙，甚至成为奴婢，成为姨娘，成为后宅的悲哀产物。
这些都是在这个朝代的暗处生出来的，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东西。
德宛一时闭口了，她心中不免悲哀。
个人的力量，果然有限，若是想要得到好的结果，就必须康熙帝允许这些东西合法合规的存在。
公塾不能成为官府控制的悲哀产物。
德宛情绪有瞬间的失落，那女先生便开口对康熙帝道：“举办公塾的初衷是好的，可若是成为官府控制的产物，就是女子更深层的悲哀，但也许，她们愿意也不一定。”
她望着康熙帝俊美如铸的容颜，忍不住心中钦慕，没错，她喜欢上了康熙帝。
当然不是说她对康熙帝的容貌一见钟情，只是对他的身份一见钟情，瞬间看上了他的容貌。
德宛在一旁站着格外的显眼，就如同康熙帝私人限定的东西一般，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康熙帝对女人的挑剔和品位。
可这女先生觉得自己不比德宛差什么，甚至比德宛这样空有美貌的女子更吸引康熙帝才是。
康熙帝见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德宛，突然沉默了。
大概是能知道她的心思，她昨日才收了那些悖逆的话，心中自然不希望公塾沦为封建官场控制的悲哀。
是可惜还是失望，康熙帝有些看不清。
德宛心里没有失望，也没有可惜，只是想着，如果康熙帝不许，她如何才能找一个方法，让这些东西适应官场，摆脱官场。
或许只能等到胤礽登基，她有了话语权，才能改变局面吧。
想到还有那么多年需要等待，她就忍不住觉得漫长，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更像是失望到了极致。
“皇上，民女带您去看看其他地方吧。”
女先生趁机问康熙帝，并且还说了一些公塾有关的东西，那些东西新颖，康熙帝自然有兴趣。
“皇上，你去看吧，嫔妾坐一坐。”
德宛兴致没了，也不护食了，这女子是没见宫里女子的悲哀，作为一个女先生，竟然还有攀附富贵的心思，能教出什么品德高贵的学生呢？
德宛心中冷冰冰的想着，明日就开除这女人。
但转念一想，或许等不到明日了，等康熙帝看上这女的，估计人家今日就递过来辞呈也不一定！
康熙帝跟着女先生往里头，不经意转头就看到德宛唇边讽刺的笑意。
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康熙帝尽量平息自己的心思，继续参观这公塾。
他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不然为什么开始在乎德宛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