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九衍，大道其虚。”
“世上本无妖魔鬼怪，地界却是人心的倒影。”
卧在地上的蛟龙虚影淡淡地说着，在它的身后，庞大的身躯早已再度化为一地的枯骨，随风消散不见，连同它存在的最后一丝证据也在这个世界上消散无形。
可以看得出来它很苍老，老旧的鳞片上的角质已经黯淡不堪，就连虚影上倒映出的爪牙也迟钝老朽，唯独那一双眼眸依旧温和沧桑。
“我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我不是锦湖水君，甚至久到我还未蜕变成蛟，只是一条野地里的无名水蛇之时，曾在那位点化我的先生口中知晓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看着顾林和罗青青两人疑惑的眼神，那位蛟龙老人轻轻地笑了，爽朗的龙吟声密布了这一片广阔的空间。
“罢了，时间过去的太久，你们不知晓也是正常的。”
“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老朽乃前任雍王朝册封水君，锦湖一脉水域之主，吾乃数九。”
“册封水君？”顾林听着这个反反复复出现的名号，不解地看向面前老朽的蛟龙，而在他旁边的罗青青则小声说道，“雍王朝是比大乾王朝还要更早时期的一个王朝，大概早个五百年左右，我是说灭亡时间。”
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娃娃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老蛟龙也没说什么，只是笑呵呵地回答道：“造化生灵，得王朝龙脉钦定，获得人道锚点，即可成为一方灵脉府君。”
“不过你们也看到了，一旦王朝龙脉断绝，人道易主，下场便是老朽这般，不死不灭，浸润了人道的火苗，就连死亡也无法扑灭。”
顾林怔怔地看着面前爽朗的老蛟龙，问出了至今为止他尤为好奇的一个问题：“数九先生，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邪吗？”
蛟龙苍老聪慧的眼眸淡淡地注视着顾林懵懂的脸庞，极具人性化的脸庞上显露出丝丝的笑意。
“他人不知，你还不知吗？掌握九幽，接引亡魂的小娃娃。”
看着顾林依旧迷茫的脸庞，蛟龙的眼眸淡淡地看着面前的空地，一阵阵水流凝聚出一道道栩栩如生的阁楼。
“众所周知，地界是人心的倒影，如果说人间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阁楼的话.....”
“那么地界就是那一小片阁楼之下的深海。”
一片片水流在阁楼下流动着，模拟出了浩瀚的大海。
“每一个地界，都是深海中的气泡，每个气泡之间相互独立，却又彼此连通。”
随着老者的讲述，那片浩瀚的海洋里面涌现出无数的泡沫，在下方起起伏伏。
“或许人界终究有所边际，但是人心的创造，恶意，想象，善意的情感却没有边际，由此诞生的地界也数不胜数，导致深海的维度也浩瀚无垠。”
“人界就像是漂浮在上方的那个孤独的岛屿，而地界就如同在下方波澜起伏的无垠海洋。”
“老师曾说，世上本无妖魔鬼怪，那么妖邪因何而生呢？”
听见数九的话，在场的罗青青和顾林瞪大了眼睛。
在课本和在现实之中得来的信息之外，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得知地界的真相。
“人....人心？”顾林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内容。
【血毒邪兽：8级，因食欲而诞生的邪恶妖兽。】
听见顾林的回答，数九赞赏地点头。
“不错，人心的诸多情感和意念会在与之匹配的地界上倒映出相关的存在，而那些意念的极致，便会诞生妖邪。”
“所有的现实生灵到一定的阶段便会引灵出窍，神游太虚，而灵魂畅游地界，锤炼神识强大自身之时，也是灵魂暴露在地界深海中最为直观的时候。”
“而妖邪，便是这样趁虚而入，进入人间。”
顾林和罗青青这下说不出话来，蛟龙水君的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之大，让两人一时之间缓不过气来。
看着面前的两人久久不语的状态，数九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继续说道。
“那你们认为，妖邪便全然是恶念而生吗？”
顾林听见蛟龙的话，微微愣了一秒，刚刚想脱口而出的话语到嘴边又忍住了，他又想起了邓素仙，想起了郑馨然等人，哪怕她们变成了世人口中的妖邪，但是内心的善意却让她们自始至终都抗拒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
顾林慢慢地摇头，而一边的罗青青却脱口而出。
“我觉得不是，之前的桥姬小姐姐就很好。”
蛟龙一愣，然后笑出声：“是那位大人吗？那倒是老朽冒昧了。”
“我在成为水君之前，也是你们口中的妖邪。”
“自从被点化，开启灵智之后，我到达那个时间，也进入了深海地界，不过，我承接的，却是“愿望”。”
“愿望？”顾林不解。
“对，愿望。”蛟龙淡淡地笑了，眼神迷离，似乎想起了久远的时光。
“在我成为锦湖水君，庇护一方水脉之前，镜湖区域连年决堤，每到雨季接连的暴雨便会催发湖水泛滥，诱发洪水淹没一地。”
“人们安土重迁，哪怕连年受水灾侵扰，朝不保夕也不肯离去。”
“希望水域宁静，安居乐业的意念便和锦湖区域的水脉相呼应，于是在他们眼中庇护一方的锦湖水君的形象便在当地形成了。”
“如此强大的意念自然也会倒映在地界之中，而我，便是在那个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承载了这份“愿望”。”
看着面前的两人似懂非懂的表情，数九自嘲地看着自己愈发暗淡的身躯，残酷地笑笑。
“但是现在来看，这份愿望让我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却也不是那么好承接的啊。”
“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蛟龙长吟，神秘的道蕴在它身上出现，朵朵芳香扑鼻的白色莲花盛放在它的身边，苍老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之中。
“老朽一身，庇护一方水脉，给一方人民以安定，已然死而无憾，而唯独从老师身上所得到的这一篇大道道经不能传承下去，是吾这一生唯一的遗憾。”
“时日无多，且听好了，两位小友。”
在外界，x市地界协会海平区中控室内，一个透明玻璃铸就的透明圆柱内，一个晶莹剔透，散发着水光的菱形水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一切牵引它出去的力量全部隔绝在外。
在外面穿着白色长袍的工作人员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纷纷操作仪器，记录着数值。
“频率差不多到闸值了....现在取出来更加不可能....”
“该死，到底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就说怎么可以用真正的地界晶石来考试，现在好了，出问题了吧？！”
“要是那两个学生出事，我们全部芭比q。”
埋怨和骚动的声音在控制室里面此起彼伏，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相关数据的监控，并且用外置器械稳定着地界晶石的状态，防止从外面崩解。
在高台上，一个盘发的高挑女人看着面前的多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多维数据，以及强大的算力支持下的多维分析数据，在快速调控着中控室的各项数据链接，用尽全力地维持现在地界晶石的稳定。
现在在场没有一个人比她更清楚现在地界晶石的状态，作为被八阶大能亲自出手封印并提取的地界晶石，按道理来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突破月曜境下的灵能封锁，但是此时此刻真的出现了这件事情。
而且从刚刚折射的频率来看，似乎里面还在发生着某种剧烈的变动，能量数值一度飙升，超过了二阶地界晶石可以达到的最高闸值。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两个学生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二阶晶石会爆发如此超脱常识的现象？
作为这座中控市的负责人，她也有着以上诸多的疑问，但是现在更加紧迫的事情她也明白，就是稳定住这个晶石的状态。
一旦自己全无挑剔，就算里面的两个学生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根据程序正义，确保御剑林家的怒火不烧到自己身上就够了。
至于教育部上面的惩罚和处分，就和她一个小小的中控室主任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就在她焦头烂额地抽调着各个稳定的灵能配比的时候，在她身边忽然出现了一点黑色的影子，那道影子最后变成一个穿着黑色学者衣服的男子身影。
男子儒雅地站在女人旁边，看着下方一片混乱的中控室，以及在最中间的那个地界水晶：“情况如何。”
女人根本没有空闲看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操作着，她皱眉：“目前还好，晶石的状态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两个学生的灵识频率也可以检测到，比较稳定。”
“不过，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下去，上头的处罚肯定会落到实处，御剑林家近几十年来最有希望继承剑冢的继承人出了这种意外，他们的怒火会烧到什么地方，您就那么有恃无恐？”
听着女人意外呛人的话语，黑衣学者笑笑。
“话是这样说，但是，和我一个主考官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我要求这样做的吗？”
“你....”女子看着男子几乎不要脸的话，一时语塞。
“至于御剑林家.....”
“确实有点麻烦。”
男子看着下方逐渐恢复状态的控制室，看着那颗晶石的眼神，也闪过了些许的担忧：“现在只能期望他们没事了。”
听着男人终于出现了些许良知的话语，女人不置可否地呵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看起了屏幕之中的数据。
海平一中校园内，齐魁等人陆续走出考场，一个个学生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在讨论着考试的内容。
“这次模拟考试也太刺激了点。”
“我觉得比之前那次和市一中的模拟考试还要更热血一点。”
“太爽了，连绵不绝的怪物，积分制，怎么看都标新立异。”
“不过我这次应该考的不咋地，积分估计会很低，但是我的异能就不是适合拿来战斗的.....”
“诶，不知道这一次第一会是谁.....”
“齐魁吧，不一直都是他。”
“我也觉得，人家齐魁的异能太bUG了。”
“诶，羡慕啊，要是我的异能也那么厉害就好咯。”
齐魁和他的一群拥趸走在出考场的路上，听着一路上那些人的话，颇为受用，虽然面不改色，但是眉眼的弧度却是颇为耐人寻味。
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看到这个小细节，便说得更为起劲了起来。
走到岔路口中间的时候，齐魁也看到了那个独自一人抱着一个竖琴慢慢走着的少女，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退出战场的影月来。
想起之前她对自己危言耸听的话，齐魁冷哼一声，停下脚步看向她。
“这次，不知道你改变想法了没有。”
站在齐魁身边的几个人也一齐看向那个女生。
结果影月来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地从一群人身边走过。
过了一段距离，齐魁才在耳畔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话。
“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
听见这句话，齐魁身边的人一愣，似乎没有听懂那是什么意思，而齐魁过了一会，立刻明白了影月来那句话是何等的意味。
他涨红了脸，气不可竭地看向身边的石头，一脚踢下去。
脚板处立刻传来一阵钝痛，他眼神充斥着怒火，看着影月来消失的地方。
在海平区的市中心，一座螺旋状的建筑伫立在区政府的旁边，白银色的螺旋状条纹的中间是一座高大的白塔。
螺旋代表着求知的永无止境，高塔寓意着勇登高峰，这里是x市海平区的教育局。
今天的教育局依旧忙碌，临近百校联考，教育局最近要承接许多的对接工作和学生学籍录入核对的相关事宜。
所以导致从十几天前开始，就一直处于连轴转的状态。
而在教育局的高塔顶部，海平区教育局局长办公室内，今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那是一位穿着古朴长袍的美妇，高耸精致的圆形发髻中间穿插着几根华贵的金丝楠木发簪，上面点缀着几点流苏，女子不施粉黛，唯独一点泪痣显得出尘动人。
在她的身后，背着一个不起眼的剑囊，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而在外面不苟言笑的教育局局长此时却推着茶水一脸赔笑地看着面前一眼不发的美妇。
美妇看着自己眼前琥珀色的茶水，冷漠的眼眸扫视过四周装潢简单的办公室。
“我也不为难你，给我一个解释和一份正式的致歉函。”
“面对云端公布即可。”
局长听着妇人的话语，脸色为难，一直用手帕擦着汗，他讪笑了几声，试探性地说着。
“解释是肯定的，但这致歉函....这让人们怎么看....”
局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美妇冷冷地打断了。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一瞬间锋芒毕露，强大的气压覆盖住方圆百里的一切区域。
美妇朝面前的局长温柔地笑了笑。
“张局长，我不想仗势欺人，也不想让林家为我背书。”
“我只是想告诉你.....”
“当年我可以将四个十万级的邪魔地界肃杀干净，现在也可以在你的面上从容不迫地告诉你。”
“一旦我的女儿出了什么意外，海平区教育局，不日就会从地图上抹除。”
美妇轻飘飘地喝了一口茶：
“我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希望局长明白。”
“我很和善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