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的墙壁生出裂缝,横梁坍塌,窗户一开一合地晃动,四角飞檐上的素色琉璃瓦嗡鸣颤抖,片片落下,摔得粉身碎骨。
它在为他的主人悲鸣、哭泣。
强大的冲击像水波纹一样以洐宵为中心朝四面八方猛推去,同时,他的心口也涌现出刺目的强光。
云边飞来一条满含魂灵生息的彩虹彩带,如及时雨般挡住冲击。
花翎姗姗来迟,她着急忙慌扶起时希。
“时希,你怎么样?”
时希勉强一笑,朝她宽慰道:“灵妹妹放心,我并未遭到严重伤害,只是仙力有些透支,无碍的。”
时希拍拍她的手,目光缓缓朝半空移去,有彩虹彩带悬在中间作为隔阻,强光对她便不再刺眼。
花翎也跟看过去,作为生命之母,她感觉到那方有大量生机。
“生息在不断流逝,那是自毁心神的法术,月仙子究竟为何竟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了?”
“他……他为和世王同归于尽,这才……”
时希长眉弯垂地低声叹息,双眸里的光星星点点、明明灭灭,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花翎本就悲悯的眉目,更是变得不忍、哀恸。
云上寂静,准确来说应当称为死寂。
在这样的渗人的死寂中强光逐渐消减,众人将将恢复视线,便着急忙慌地朝半空望去。
朦胧的光影中,只见一黑袍人怀抱着一白色身影影落下。
“形体,形体还在!洐宵仙子没有消失!他的身形还在!”八风滞愣的表情一扫,语无伦次,手脚错乱地推着身边人。
“灵妹妹,月仙子他……”
“似乎一股力量在修补月仙子破碎的元神,力量若是不断,则元神不散。”
世王似乎体力不支、气息不稳,他瘫坐在地上,完全丧失了之前对上几人尚且游刃有余还表现得漫不经心的神情。
这或许是自他诞生起最狼狈的一次,也是他最疯狂、最为甘愿的一次。
低头垂眸,洐宵心口处,那里的明月心支离破碎,满是裂痕。
他安静地闭着眼躺在他怀里,是很安静那种,安静到连被他抱在怀里都没一丝一毫挣扎的程度。
以前,他可不会这样任由他抱着……
世王的心抽痛,却连他自己也很模糊,他分不清这是究竟心脉相连感受到的痛苦,还是……
他站起来,强横的力量将所有人死死压制不得动弹。
目光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昏迷不醒的孟艺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后,他伸着的手缓缓放下。
遥远的天边飞来数道人影,落在两方,隐隐对峙。
世王嗤笑一声,低声道:“都来了啊,齐聚于此,看来是时候决出胜负了。”
毁灭之力肆虐横行,顷刻间结成幕天印记。
“音色乐理!”
“灭迹,末烬余晖!”
…………
…………
…………
“都是他,害的咱们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幽暗的空间,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
云上一战,幕天阁被驱逐,永久封印在了禁忌之地。
武神凌话音未落,他身边几人就都不约而同地远离了他几步。
“哗啦。”
水柱从天而降,武神凌从头到尾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怔住、抹脸,怒气冲冲地指着水清漓喝道:“你……你又用水泼我,我看你也被他迷了心智,真是想不通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样!”
水清漓漠然,眼神不善地瞥他一眼警告,目光移回床榻时又变得温柔。
八风见状低头偷笑,伸手去拉武神凌,“好了,再说清漓该生气了。”
“我不,”武神凌后退躲开,直指榻上的洐宵,骂骂咧咧道:“我说的不对?要不是他搞出个自毁心神害得世王的仙力崩散,咱们会打不过灵犀阁那群人?落得个这般下场!”
他脸色变化极快,又是庆幸一笑,“哼哼,不过他也算自食恶果,要跟咱们一起被关在这,直到永远。”
此话一出,几人的面色霎时间难看起来,八风嘴角垮下,水清漓低头,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似乎是仍不尽兴,武神凌抄起手继续道吐槽:“心脉相连之后自毁元神,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也就他们那种傻子才做的出来了。”
见没人搭理自己,武神凌使劲晃了晃脑袋,这才三个月他就要无聊死了,剩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他该怎么过啊。
他抱起手臂开始悲春伤秋地哼哼唧唧。
“你小点声吧,世王说了,月仙子需要安静的环境。”声音有些嫌弃。
薇楚箬坐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朵半枯不枯的花,她漫不经心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花瓣。
一说到世王,武神凌又炸毛了,他心中对他的偶像滤镜碎了个彻底。
于是恨铁不成钢道:“世王也是,半颗心都给出去了还觉得不够,非得使唤咱们几个来照顾他,我哪会做得来这种事啊!”
他烦闷地眨眼,神色忽然张狂起来,“要我说,这最强的位置,就应该给我坐。”
说罢,他双手叉腰、扬眉、仰天长啸,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自己坐在王座上发号施令的场景。
法相们跪拜在他脚下齐齐高喊——万岁,武神凌大人万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哎哟!”
“谁!又是谁偷袭我!?”
武神凌摔了个丑陋的狗啃泥,找补似的撑手翻了个跟斗站定,摆出个极为帅气的姿势。
眯眼在三人身上仔细扫视。
八风在神游天外,应该不是他,水清漓就像个雕塑似的,而且要是他的话估计他早就又浑身湿透了,那只剩下……
“别看我,你知道的,我才没那么无聊。”薇楚箬神色淡淡,轻哼道。
武神凌挑眉,不相信地反驳说:“那你说,他们俩不会,不是你难不成还能是床上躺着那个?”
薇楚箬像看傻子似的深深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武神凌被吸引,放眼瞧去,原是洐宵发间的簪子。
沉花簪!
武神凌痛心疾首地捂着心口,似乎被全世界背叛了一样。
哀声不敢置信地喝道:“你一个簪子,连话都说不了的物件,怎么也给他勾了去?”
回应他的,是沉花簪发出的,无情的一道攻击。
砰的一声,武神凌被轰了出去。
“真是没眼看,不过,总算是安静了。”薇楚箬晃晃手中的小花,花瓣已经被她扯完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花茎。
柔和月光照下,花茎抽条舒展,小花挺立起头再次绽放。
破碎的明月心恢复如初。
“月仙子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