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希第二天回医院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从起床就开始在和小豆丁聊天。
这小家伙起来得比她还早。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满屏的未读消息，对她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她和穆怀年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这么腻歪过。两个人白天大部分都在一起，也会发微信，但不会这么频繁。
平时听说别人会发上百条消息，她甚至还会觉得不太能理解和想象。
但现在，穆旭之这个小朋友，太过孤单，既没有家人疼爱，也没有玩伴儿。
所以可能满心都是她，一睁开眼睛就有无数话和他讲。
小孩子的心思澄澈，他的对苏晓希的依赖简直毫不掩饰。
苏晓希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完完全全的被爱和被需要。
她以为自己会不适应，甚至觉得是负担的，没想到，全然不是。
“苏医生，今天气色真好！”小五一看到她就笑得格外灿烂，神秘兮兮地问：“昨晚的约会怎么样？”
现在穆怀年三五不时地来晃一圈儿，同事们都已经习惯了。甚至都默认了他和苏晓希在发展。
这也是个没法儿解释和否认的话题，苏晓希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
顾景昨晚值夜班，他是知道苏晓希昨天和穆怀年出去是为了铛铛的葬礼的。
那个VR的主意，虽然是苏晓希提出的，但是宠物殡葬那边还没有这个技术，还是他找人帮忙完成的，只不过相关的费用之类，都算在了一起，从那边的账目上走。
所以一见面，顾景就问：“还顺利吗？”
苏晓希点点头，“很顺利，要多谢你。”
顾景笑笑，“顶多算互相帮忙。宠物殡葬那边，对这个很感兴趣，他们可能要考虑长期合作。以后如果有需要这方面服务的客户，都会给我朋友支付一笔不菲的费用。我朋友会给我抽成的。”
对于这种正大光明的搞钱，苏晓希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只是点点头，“那还真是互惠互利。”
对宠物主人也有好处。
太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好好告别。
体面的葬礼，不光是送宠物离开，更重要的是给主人一个心理暗示，让他们接受宠物已经离去这个事实，有一个场合可以大大方方宣泄悲伤。
两个人商量了几句，顾景下班回去休息。
苏晓希忙着去接诊。
这些天来就诊的宠物越来越多，安宠的口碑在本地养宠物的人群中迅速提高。
对医院经营来说，当然是好事。
但最直观的变化就是，上班的时候越来越忙，下班也越来越晚。今天晚上苏晓希也没能按时下班儿。
虽然病患不是人类，也没有看到一半，下班时间到了就直接走人的道理。
而且他们也不像给人看病那样，有特别具体明确的分类，基本上都是全能型选手，什么病、什么物种都得能看。
许飞扬带着一窝小奶猫来的时候儿，就撞上苏晓希横着抱了只蜥蜴。
他整个人都呆了几秒钟，才慢慢回过神儿。
赶紧往边上让了让，这才发现自己腿肚子都有点儿发软。
但是又忍不住好奇，想了想还是凑过去了点儿。
“你也喜欢这个？”
苏晓希察觉有人靠近，一转身，怀里那大家伙尾巴忽然一甩，直接抽在许飞扬脸上。
没多重，但也是“啪”的一声儿。
许飞扬扶住墙，竭力保持住镇定。
“呀，都有点红了！”苏晓希也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许飞扬的声音都有点控制不住的发颤，“它活的啊？”
苏晓希哭笑不得，“那我也不能治一个没一个呀！当然是活的！”
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她怀里抱着的那家伙忽然睁开眼睛，黑黄色的眼球上下转动，好像在盯着许飞扬看。
“这是……鳄鱼？”许飞扬打量了几眼，又觉得不是特别像，“长得跟哥斯拉似的，你也不怕它咬人啊！”
“是巨人斑帆蜥。”苏晓希要送它去出去，解释了一句就走了。
许飞扬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
刚才那一幕冲击力真的太大了。
那玩意儿的有一米多长，被苏晓希就那么随随便便抱着。
小五看见了，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赶紧过来搀扶。
许飞扬哪儿丢得起那个脸，只好摆摆手说：“我有点儿头晕，可能是太忙，没来得及吃午饭！”
小五忙请他到一边坐下，跑去搞了一支葡萄糖口服液给他喝。
盛情难却，喝完了许飞扬才想起来问：“你这是给人用的还是给狗用的？”
小五哭笑不得，“那我也不能把兽用的随便给你用啊！”
“那就好那就好！”许飞扬属实有点被吓到。
偏偏小五还问：“您也喜欢爬宠啊？刚才看您一直追着苏医生抱着那只看！”
“啊，还行！没怎么见过，有点儿好奇。”许飞扬实在是想不明白，谁会养那么奇怪的家伙当宠物。
“那您以后如果要买，可以问苏医生那个博主的电话。”
“什么？”
“就是刚才那个蜥蜴的主人。它主人就是开爬行类宠物生活馆的，专门繁育和出售这些宠物，他们家品种多，主要是管理也到位，买回去好养，不容易生病。”
“啊，好……”
“对了，许先生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啊，我就是想问一下，之前那个猫，我捡了个母猫，不是中毒了么，苏医生给救回来了。但是它现在没奶了，它那个猫崽子，苏医生的朋友在小区找了好久，这不也找到了。”
许飞扬有点儿回不过神儿似的，跟小五说：“我就是想问问，那个小奶猫能活下来吗？”
小五忙热情周到地给他讲了好多怎么人工喂养小奶猫，也不知道许飞扬听没听进去，反正最后是连连道谢离开的。
小云一直在边儿上忙着接待别的宠主，等他走了才问小五：“你今儿怎么对他这么热情？平时你不是老跟我说，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我故意的！”小五撇嘴，“他明明就是很怕那个蜥蜴啊，那为什么不说呢！”
“可能是爱面子？呵！男人！”小云撇撇嘴，“没几个不爱硬撑的！”
“不知道，反正总觉得他那借口挺离谱的。打电话也可以问呀，何必专门跑一趟。再说，去帮他找猫的，不是顾医生的朋友么，人家专门救助流浪猫狗的，做了好多年，能不跟他说小奶猫怎么照顾啊？”
“算了，别管这些了，你来看下这个登记表……”
小五和小云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没留意到走出医院大门的许飞扬，很快就上了对面街边停着的一辆车。
“没约到人？”坐在驾驶位上的是许知颖。
她见自己哥哥明显还有点失态，不悦地皱了皱眉。
许飞扬坐在她边上，随手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才摇头。
“里面排队看病的还多，咱们自己去吃吧。”
许知颖打量了他几眼，“你怎么跟人说的？挨骂了？不过是借着谢谢她帮忙救了猫的事情请她吃个便饭，这都能出岔子？”
“你这是讽刺你哥我没用呢，还是说苏晓希不知道好歹呢？”
许飞扬没好气地反问。
“哥，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反应有点大了吧。”许知颖说着发动车子，“想吃什么？”
“随便吧。”许飞扬有点儿忧心忡忡。
“你还是挺喜欢穆怀年的？”他想了想还是问：“专门挑他不在的时候来找人家苏晓希吃饭，你有什么目的？”
“哥，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许知颖勾了勾唇角，“不是你有事没事儿就往这边跑的更多一些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给猫看病啊！”
“那我就是纯粹，因为她看好了我哥养的猫，想表示感谢，请她吃个便饭而已。”
许知颖的语气一直都很温和，有礼貌带着笑意。
但许飞扬却很清楚，他们兄妹间又出现了那种互相看不上又不明说的情况。
以前这是常态，他也习惯了。
但最近，大概是真的因为跑这边医院太多了，他有点儿烦躁。
“我最近在医院呢，发现这动物还是挺有意思的。就像我养的那猫，喜欢你就冲你叫，在你身上蹭。不喜欢你，就直接上爪子挠，上嘴咬。”
许知颖笑容依旧温和，“是呀。可是人到底不是动物。怎么好跟动物一样，对吧？”
“那确实。”许飞扬就也笑，“难怪他们都说，见过的狗越多，就越讨厌人呢！”
“他们？是苏小姐说的吧？”
“谁说的都不重要。不过呢，我是你哥，这个事实改不了。”许飞扬想了想还是很认真地跟许知颖说：“我不打算对苏晓希做什么，至少暂时不会。”
顿了顿他又说：“你也不要轻易出手，除非有把握一击即中。”
不然，别说抗不过穆怀年的报复。万一哪天睡醒，自己床底下出现个哥斯拉，不吓人吗？
这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但是不得不说，苏晓希今天抱着只巨大蜥蜴的画面，实在给了他太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