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入梦又惊醒几次后，灵曜似是也明白了眼前出现的殷铭只是一道‘幻影’。
他不会说话，没有多少情绪表达，更不能触碰。
像极了一个只会微笑点头的宣泄树洞。
可只要还能看到他，那其他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对灵曜来说，这就已经很好了。
梦境的场景并不固定，似乎灵曜在何处入梦，殷铭便会在哪里现身。
介于地点没有要求，大长老又屡次三番将灵曜从梦中惊醒，灵曜不胜其烦，干脆将架子上的醉生梦死全都收入空间戒中，遁回逐鹿城躲了起来。
像他曾经梦想中的那般，继续与殷铭在那方小院中长相厮守。
醉生梦死饮用不够量入不了梦境，喝得太少也会很快醒来，于是灵曜每次都会直接灌下一整坛，只为日夜都能看到殷铭。
一直在一旁观看了全程的殷铭无奈一笑，倒是低估了他的粘人程度。
从他囫囵的行径也不难看出，他只是为了达成心中所愿才沉迷于这种幻酒。
难怪后来的他没有成瘾性。
醉生梦死饮一坛能醉三日，在这段期间，灵曜一直不吃不喝，哪怕醒了也未曾进食，只拿出新的一坛饮下，继续入梦。
殷铭不止一次感慨，幸好这是修真世界，不然照他这个酗酒程度，整个人估计都快变成酒酿的了吧。
不过在那之前，他应该就会先因为粒米未进而丢失性命。
可现在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他也不该这么作践自己。
看着灵曜终日浑浑噩噩的荒唐举措，殷铭气得直想笑。
可笑着笑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醉生梦死能抵达内心最深层的幻境，既是‘境’，那理论上应该是一段念念不忘的往事，或一处魂牵梦萦的场景。
可灵曜的幻境却超脱了场景之外，所诞的梦境之中，唯一不变的只有殷铭。
这是不是代表，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殷铭？
只有那个，曾经短暂给予过他温暖的殷铭。
殷铭忽然想到，好像……从来都没有人问过灵曜到底想要什么。
灵曜的父母是这样，魔宗大长老是这样，甚至……就连殷铭也是这样。
楚雅和灵霁为了灵曜能无拘无束地成长，不惜以身犯险替他谋寻出路，这行径固然令人感动，可他们却没问过灵曜，愿不愿意从小失去双亲。
大长老为了让灵曜名正言顺地继任魔宗宗主，不惜启用魔宗逆天术法，送他堕入九世轮回。
这个决定其实无可厚非，毕竟世人都坚信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若想得到什么，就必须支付相对应的酬劳。
因此，在大长老看来，灵曜为此受点苦是值得的。
可也没人问过，灵曜可曾想拥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就连殷铭这个原着党，为了让灵曜成长为原着中的神魔至尊，也曾亲手将他送入生不如死的炼狱。
是的，所谓的来自于大长老的压迫，不过是半推半就。
他其实也是乐意见证灵曜的强大的。
甚至有意无意地，一步步将灵曜推上高位，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就该成为那万人之上的存在——
可事实上，这些不过都是他身为读者的一厢情愿罢了。
殷铭此前一直觉得，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好好活着，在活着的基础上，尽量做让自己快乐的事。
比如做一份让自己开心的工作。
就算工作不能让自己开心，至少也能赚到很多钱，然后用这些钱吃吃喝喝买买，来达到让自己快乐的目的。
过程虽然曲折，但只要最终能达到目的那就是极好的。
那，灵曜呢？
他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可曾获得他应得的快乐？
没有。
他得到的不过是一群自作主张的家伙强行施加给他的痛苦罢了。
自以为是一直都是人类的劣根性。
你看，如今到他自己来选，他所求的也不过是一点温暖慰藉。
可他们有谁在乎过灵曜的意见呢？
他们将自己的想法强按到他身上，赋予了他那么多痛苦，偏偏还自觉伟大，认为他能得到今日的成就，应该对他们心存感激。
只怕灵曜若是对此埋怨一句，都会换来‘我是在为你好，你怎么不知道珍惜’的骂声吧。
自我牺牲式的感动最后能感动的，其实也只有他们自己。
殷铭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不应该是这样的。谁规定男主就得有志气，就必须要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殷铭抬眸望去，面前的灵曜正趴在石桌上托着腮对他浅笑，像在看什么独属于自己的稀世珍宝。
殷铭嘴角轻轻勾起，回他以粲然一笑。
就这样吧，这样挺好的。
只要做这些会让他感到开心，那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不需要多有志气，他也不必为谁而活，他只需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他想做的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