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龙丞露出这般神态，殷铭心道有戏，当即放下碗筷，拿出了认真吃瓜的态度。
灵曜也一脸严肃地侧耳倾听，明显被这个话题吸引。
龙丞捋了捋措辞，开始向殷铭二人叙述——
“大概在楚依走后半个月吧，苏辰突然闹到了神域里，他扬言神域将楚依送到祈天神殿是在害她，要求大长老把楚依接回来。”
“大长老自然否认了这个说法，他问苏辰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苏辰却说，是他梦到的。”
“这个回答无疑惹来了世人的嘲讽，毕竟梦境之事光怪陆离，梦中所闻所见不过心魔作祟，又如何能当真呢。”
“但苏辰当时拿出了楚依留给他的法宝，说他每次握着那支银霜发簪睡着，都会梦到楚依满脸痛苦奄奄一息地向他求救。”
“虽然对于这个不像证据的证据，世人大多不信，毕竟银霜未启灵智，又如何能将楚依的状态反馈给苏辰。”
“但也有小部分人认为法宝有灵，银霜跟了楚依那么多年，说不准它真的感应到了楚依有危险，这才向苏辰发出求救信号。”
“加上当时苏辰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大长老仍不肯让楚依现身，一时间有关于历代神女去向的流言四起，众说纷纭之下，神域弟子皆是人心惶惶。”
“直至大长老将某位历代神女请出山，质疑声才渐渐停歇，但这其中却并不包括苏辰。他直言唯有亲眼见到楚依，才肯相信大长老的说辞。”
“苏辰这般铁了心，大长老也拿他没办法，彼时苏辰唯一的亲人刚刚过世，苏辰一人独挑大梁难免艰辛。”
“大长老便想趁机让他闭嘴，于是许诺只要他肯停止闹事，神域就会出手替他稳固苏家在清泓镇的地位，但被苏辰一口回绝了。”
“后来苏辰一意孤行，还屡次擅闯神域各处搜查，大长老便将他的行为定性为无理取闹，禁止他再度进入神域，苏辰因此只能另想他法。”
“有人从中看到了商机，便假意靠近苏辰，将一种号称可以破开任何结界的法宝卖予了他。”
“那法宝需要蕴含灵气的石头才能驱动，苏辰因此散尽家财，买了无数不同种类的灵石，趁神域弟子不察，悄悄靠近神域的护宗大阵，试图破开结界进入其中，继续搜寻楚依的下落。”
“可苏辰将那些灵气石挨个试了一遍，也没能破开那层屏障，他自身还因此被结界反噬，落下内伤，只能暂时修养一段时间。”
“等他养好伤后，就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寻找其他办法。彼时苏辰发现神域的后厨正在招人，他便想趁此机会潜入神域，可他的容貌已被神域之人熟知，只怕他刚一靠近就又会被驱赶。”
“苏辰因此狠心划花了自己的脸，扮做身形佝偻的残疾者去应聘，这才终于如愿进入神域。”
“可惜苏辰闲暇之余在神域中晃荡的行径还是引起了长老的注意，伪装被识破后，他又被长老丢出了神域。”
“能试的方法都已经试过了，明知都不可行，可苏辰还是不肯放弃。”
“再后来，他日复一日地拿着那个法宝，放入不知从哪找来的灵石，一遍一遍地尝试破开护宗大阵。”
“基于他的行为对护宗大阵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威胁，神域的长老知道劝不走他，便也只能选择无视，随他去了。”
“随着时间流逝，这件事渐渐被人们淡忘，再也没人关注苏辰的情况。”
“或许他已经放弃了，又或许，他还在四处收集灵石，固执地想要破开那道屏障吧。”
说完了苏辰的故事，脑子里一向只有睡觉吃饭的龙丞也忍不住多愁善感起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也有人问过他这样做值得吗，万一楚依在祈天神殿中真的过得很好呢。”
“苏辰的回答却是，就算她过得好，他也想亲眼看看，唯有看到楚依安然无恙，他才能真正安心……”
殷铭此时终于理解什么叫‘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了。
还以为是神域将苏辰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没想到不管是脸上的疤痕还是体内沉积的旧伤，全都是他自己弄的。
不得不说，这兄弟是个狠人。
想到自己亲眼见证了这个故事的结局，殷铭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也许幸和不幸都有吧。
幸的是不用去猜故事的结局，不幸的是这个结局十分的悲惨。
但现实不是童话世界，不是每一个故事都能完美落幕的。
轻叹一声，殷铭开口补全了这个故事的结尾。
对于殷铭说出的结局，龙丞瘪了瘪嘴，脸上的表情像是快要哭了。
“他真的已经死了？”
灵曜对此也是眉头紧蹙，老头死的时候，他因为中了锁魂掌被殷铭安置在沉金大门入口处，因而无从得知。
而殷铭跟楚依提及苏辰的死讯之时，他则是在全神贯注地晋升，同样没法听到。
龙丞难得一本正经地惋惜：
“太惨了，听说这苏辰当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他不仅才华横溢，还是个经商奇才，与楚依当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只可惜造化弄人……”
殷铭心中也是喟叹，谁说不是呢，一个百年神女，酿造了多少人间惨剧。
幸好，这样的悲剧以后再也不会上演了。
***
吃过夜宵，殷铭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准备休息。
龙丞也站起了身，打算回厢房睡觉。
殷铭看着依旧端端正正坐在桌旁的灵曜，连忙出声道：
“龙丞你等等。”
龙丞闻言转头看他，不解道，“怎么了铭哥？”
殷铭有些心虚道，“现在太晚了，明日我再去问问其他师兄有没有空的房间给灵曜住，今晚……他可以先跟你凑合一晚吗？”
他现在根本不敢跟灵曜单独待在一个房间，虽然他知道灵曜不会对他做什么，但他就是会莫名地紧张害怕。
龙丞顺着殷铭示意的方向看向灵曜，在看到那张讨厌的脸后，他傲娇地扬起了下巴，“凑合不了，我跟谁睡都不会跟他睡！”
“可是我真的不方便留他……”殷铭弱弱地再争取了一次。
“那就让他睡门口好了。”龙丞赌气地抛下这句话便推门而出，只留殷铭二人尬在原地。
半晌，灵曜先动了。
殷铭看他直直走向门口，忍不住开口问道：“阿曜，你去哪？”
“我去门口休息。”灵曜行动速度不变，开口回应他道。
看灵曜的动作似乎是真的想去蹲大门，在他即将踏出门口前，殷铭终究还是出声喊住了他，“等等……”
灵曜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回头看殷铭，而是略显失落地垂着脑袋，像一条可怜兮兮，无家可归的小……额，大狗狗。
见他如此模样，殷铭的负罪感更重了，灵曜不会以为他是在嫌弃他吧？
算了算了，还是让他留下吧。
“……更深露重，在外面睡容易着凉，你还是……在房间里打地铺吧。”
殷铭说罢起身走至存放衾被的红木柜，拿出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示意灵曜就在这里休息。
灵曜顺从地伸手将房门合上，这才转身走至殷铭身旁。
他的动作未免过于行云流水，因而殷铭直接看呆了。
啧，怎么说呢。
就好像……好像他本来就只是去关门的一样。
不禁让殷铭怀疑，灵曜怕不是早就猜到了他会心软。
可是让灵曜留下的话又的的确确是他自己说的……
殷铭顿时心中一梗。
罢了，罢了。
问题应该，不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