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说的不错。
歌舒拓的确投降了。
有人抬着尸体，摆放在最前面。
而歌舒拓，就跪在后面，一身白衣，见到宋祁出来那刻，也不过微愣一下，立刻就开口道：“歌舒部，愿归顺大明。”
从得知平西军到的那一刻，歌舒拓就知道，若是不投降，大明的兵，会杀了歌舒部的每一个人。
更可怕的是，没有任何人会同情歌舒部。
因为，歌舒榇的手段太下作了。
明面上是为两邦交好，实则是为了暗杀。
“歌舒拓，你觉得我还能信你吗？”宋祁问。
她眼底淡漠，这两日见多了生死，她情绪淡到几乎没有。
歌舒鞑的尸体还悬挂在城墙上。
人已经死透了，此刻风起，吹动着绳索，尸体也在城墙上晃来晃去。
“下毒一事，我并不知情，而今我已经杀了可汗，歌舒部一定不会和大明做对。”
“可……”
“宋祁。”明嘉轻声打断宋祁，他道：“降者不杀，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歌舒拓投降，就说明歌舒部投降了，本王虽然不知道此前一事其中缘由，但本王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踏入歧路。”
宋祁忽然就想起自己先前问晏青云的话。
那时候晏青云说什么？
他不怕遗臭万年。
他只想做他想做的。
可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随心所欲一辈子呢？
宋祁闭眸，良久，她还是回神，看着歌舒拓道：“歌舒榇下的毒，歌舒部，可有解药？”
歌舒拓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晏青云，大概没有死。
只不过，他中了毒，不能出来。
歌舒拓问道：“什么毒？”
“据说是南边的一种毒，名见血封喉。”
“有。”
“好，今日之内，交出毒药和解药，若是晏青云平安无事，那所有人都可以相安无事，若歌舒部继续用些下作的手段，我宋祁发誓，一定会屠尽歌舒部的每一个人。”
宋祁不想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受牵连。
可她更害怕重蹈覆辙。
所以，唯有威胁，才是最有用的。
歌舒拓不假思索道：“我这就命人去取。”
宋祁没说话。
几个人在城墙上坐下，明嘉问道：“歌舒若是投降，平西军和大明王军就要离开了，而今你在北边现身，若是不回京城，只怕落人口实，若是回去……”
后面的话，明嘉没有说。
他知道宋祁能明白。
身为大明国师，却借假死偷生……哪怕此前宋祁所处的位置再高，此刻也会摔下来，粉身碎骨。
“皇上病重，晏青云若是也没有好起来，那大明，就真的是一盘散沙了。”
宋祁笑了笑，倒是释然许多，“大明和盛国签订了盟约，自然，得撑过这盟约结束，不能叫旁人钻了空子，所以，我准备回京，我虽然和那些大臣关系不好，但在国师府，仍有余威，而今，也唯有我，能守住大明皇室。”
若是皇室势微。
可能各地都会起兵作乱。
若大明都不叫大明了，和约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可明嘉终究会一统天下的。
到时候，依旧会有战乱。
所以，宋祁还是准备回去。
明嘉颔首道：“国师既然想好了，那本王也就不多劝了。”
宋祁点头。
一旁，齐晟道：“可若是晏青云好了，师兄，你又准备去哪里？”
“到时候再说吧，天下之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所。”
宋祁没有想太多。
回去取药的人也回来了。
宋祁几个人下了城楼，开城门出去。
歌舒拓亲自捧着盒子过来道：“一份毒药，两份解药。”
从宋祁说要一份毒药的时候，歌舒拓就猜到了宋祁想做什么。
是以，他准备了两份解药。
宋祁招了招手，立刻有医师上前，拿起两枚解药仔细端详着，又用手指擦了一点下来，闻了味道以后道：“两份解药是一样的。”
宋祁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可汗找一个人出来试药吧。”
歌舒拓闻言，没有犹豫的拿起了毒药喂进嘴里。
宋祁还没来得开口，歌舒拓已经咽下去了。
不到片刻，歌舒拓脸色就变了。
他还没来得及去够解药，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医师见状，急忙上前把脉，而后给歌舒拓喂解药。
城门处，安静无声。
只有歌舒拓一个人，浑身颤抖的蜷缩在地上，眼球之上，布满了红血丝。
许久后，歌舒拓才停止了颤抖。
宋祁道：“看看他情况如何了。”
解药不会这么快起作用，但毒药会。
医师听见宋祁的话，没有迟疑，继续上前把脉，结束以后道：“解药应该不是假的，中毒的症状也是一样的。”
明嘉问：“这是什么毒？怎么这么厉害？”
寻常的毒药，发作起来都有时间。
也少有毒药，直接取名为见血封喉。
这个毒，的确是不一般。
“这是生长在南边的一种树中提炼的，树生长之地，方圆十里几乎都寸草不生，当地人常取用其汁液涂抹在箭上捕猎，若只是汁液，其实并不致命，但若是提炼，就会变成剧毒，就是因为其毒性猛烈，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医师解释完，歌舒拓也慢慢睁开了眼。
他从地上爬起来，虽然还有些眩晕，可依旧道：“国师可放心了？”
“小可汗以身试毒，我自然放心，歌舒部既然已经投降了，大明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理由，大明州县制已经完善，待我返回大明以后，便会有新的官员抵达歌舒，从此，歌舒部就改名为安州，希望安州从此，再无饥饿受冻之事。”
宋祁说罢，又提醒道：“歌舒部和大明生活方式和习俗皆不同，虽然歌舒部投了降，却也不意味着歌舒在大明人面前低人一等，该有的习俗，大明一定会尊重，可若是歌舒部继续先前的作风，动不动就烧杀掳掠，大明亦不会手软。”
两邦融合，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宋祁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
所以，她并不急。
至于遣派到歌舒部的知府，自然应该能者居之。
思及此，宋祁回头道：“战事已平，贺将军可以返回抚州了，另外，我会休书一封，烦请贺将军带给余知府，让他北上至安州，任安州知府。”
宋祁说罢，也不管贺俊有没有答应，便带着解药匆匆走了。
明嘉见状道：“本王和国师还有国事商议，就不与贺将军一同了，不过贺将军可以放心，不出一月，盛军便会南下。”
贺俊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宋祁来去匆匆的背影，唇角溢出了一丝近苦涩的笑容。
或许，活在过去一直没有走出来的人。
也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