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是被亲醒的，悠悠转醒就看见放大的脸，他的手揉搓在后脖，察觉到人醒了，在对方喊话的同时加深这个吻。
被顶到喉底，于时憋红了脸，抵开人喘气：“陈最，你要谋杀我？！”
发顶又被揉，陈最当他面摇了摇五彩风车，“宝宝，我们到啦。”
“到了？”于时弓身看向前面，微眯着眼，在看清红色大牌坊后跟着叫出来，“川大？”
陈最已经下了车，开门朝他伸出手，“走吧，于同学，上课了。”
意识到了什么，于时懵然，呆呆地望着那手。
川大里面的绿化做得特别好，茂密的草坪，随处可见的鲜花，两道的树整整齐齐站着，默默注视着过往的学子。
于时和陈最同肩走在下面，看着匆匆路过的川大学子。
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投下片片斑驳的光影。
于时看见了前面的象牙塔，大学里总是充满着活力和美丽，这种活力和美丽不同于高中。
“时时，跟我走这边。”
两人穿过两米高拱门，直直抵达幽深小径，里面有银杏，踩在石板上竟然有种回到榆中的感觉。
“这.......”于时驻足回首，望着周边，“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之前猜你不去北大，极有可能就在安城读书，所以我每年暑寒假都回来，到川大里面寻踪迹，也是偶然发现这里。”
于时仿佛看见陈最一个人站在这里，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抬头去看，试图从偶尔过路的人里面找到那人，样子也许很执拗，过路人也看不懂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陈最牵着于时去明德楼、知文楼、校史展览馆，看见有趣的，会从后门溜进去听课。
前几次都没被发现，这一次去到小教室，屁股被后面的陈最脑袋顶到，发出声闷哼，正回头低骂，被鹰眼一抓就逮了个现形。
“后面迟到的同学。对，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帅哥。别望了，就是你！”
为什么只叫了我一个人？
于时扭头去看，才发现那人靠着前面的学生身量把自己挡住，还在朝自己笑。
他压低着声，“你是真狗啊！”
迅速站起身，让班上所有的目光都投过来。
这跟衣服被扒光了看有什么区别？
当课教授推着眼镜，“你哪个学科的？这课都上了一半了才来？你是吃饭都快赶不上热乎的了吧？”
于时踢着瓷砖，小声叨叨两声，教授没听见，让他大声点。
“我说，饭哪顿吃不是吃，一日三餐一日三餐，又没哪条明文法规定要早上七点吃早饭，十二点吃午饭，六点吃晚饭.......”
鸦雀无声的教室传来憋笑声，其中以某人的最为大声，这声被气的发抖的教授听见，拍着桌子就说：“谁在笑？！给我站起来。”
还不等陈最反应过来，就感觉股强有力的胳膊拉着自己起来。
“报告教授！这还有一个迟到的！”
陈最：“........”
于时得意地仰起下巴：狂啊，你倒是继续狂啊！
陈最倒是十分淡定地看向前面，“教授，我是经济管理系的学生。”
教授神色稍缓，疑色说：“经济管理？虽然文理都占，可更偏理科，那你来历史文科做什么？”
“早些听闻教授的教学之道很是不错，能把枯燥乏味的历史讲解得如同幻灯片，一时好奇加之仰慕就来了，只是时间上不巧，打扰到了教授，是学生的不是了。”
这下脸上喜笑颜开，指着空位置就让其去坐，于时被吼着坐在他旁边。
嚯！这神一样的差别对待！
讲课声继续，他趴在一旁，用余光瞥着某个神色淡定的人，咬牙切齿。
“没想到啊，咱们陈大班长撒起谎来，那是如鱼得水，把我都差点说信了。”
“时时，有时候人的脑子是要会动的。”
“............你他么骂谁呢？”
“于同学，傻傻的，真可爱。”
“............陈最，小心我打你啊！”
“后面迟到的同学，安静点！骂人的声音都快从北冰洋传到南极洲了！”
于时羞愧地垂下头，心里面已经把陈最骂了千万遍，千万遍都是“狗东西”。
但陈最有句话说的没错，如果自己没有去北大，家里还有点钱，他或许真的会把四年的青春过活在川大，也会真的到那片银杏树下坐着，看看树，看看人。
下课铃响起，于时听不懂课堂内容，加之所讲枯燥乏味，直接枕着胳膊睡了过去，直到听见交谈声才抬起惺忪的眼睛。
教授完全当作看不见自己，只顾着和陈最沟通交流。
“陈同学很有经商头脑，以后一定是可造之才！”
他说的话不含一点恭维在里头，因为在他眼里，陈最就是个大学生。
不过有句话是真的，他面前交谈的这个还真是大老板。
于时没忍住笑出声，教授终于把目光投放在某人身上，上下打量，“你不是我们班的吧？没见过你，你是哪个科的？”
于时胡编乱造：“计算机。”
“计算机？”教授摸着下巴，“理科的？那你也是来听课的？”
不能说不是，于时就点点头。
“哦，原来这样。”教授说，“你们俩一起来的，是互相认识？”
于时刚想说不认识，旁边的人就说认识，还补充了一句，“教授，他是我男朋友。”
教授神色没有想象中的木讷，只是笑着点点头，“恋爱是自由的，我们已经老了，更要适应时代的发展潮流。两个年轻人，好好谈。”
陈最在下面拉紧于时的手，点头笑道：“好，谢谢教授。”
直到人走，教室里只剩下后排的两人，于时撑着脸看黑板上的粉笔字。
教授的字写得很中规中矩，就跟某人一样有着强迫症，行行都特别整齐，毫厘差之不多。
“你别说教授跟你还挺像。”
“嗯？”陈最挨着胳膊，朝他看的方向望过去。
“说不定他也是处女座，衣服一丝褶皱都没有。”
想到什么了，于时转头看他，笑意不明，带着点坏。
“陈最，你说等你五六十了，会不会也是个地中海啊？”
陈最拉着人靠过来，气息挨着气息：“如果真的成了地中海，时时会不会嫌弃啊？”
“那我只能找个帅点的老头了。”于时耸耸肩。
余晖透过窗子晒进来，爬在陈最的粉色衬衫上，于时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爱穿粉色的？好像从高中开始，你就一直穿这个色。”
“不是高中。”陈最实在挨得近，每说一句话，就跟亲在嘴上似的：“我从小就很喜欢，特别是5岁的时候。”
“5岁？”于时嘴里咕哝：“我衣柜里还有件粉色的小衬衫，我之前不记得自己买过，后来依稀想起来，这衣服好像是一个小男孩的........”
“哪个小男孩？”
“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像还给我糖了？”
“为什么给你糖？”
“你不是看见过我背后的那道陈年老疤痕吗？那个就是我当时摔下来刮伤的，他给我糖，就是因为........因为.........”
于时努力回想。
“因为你哭得很厉害，你哭着喊要爸爸妈妈。”
于时陡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我靠，你怎么知道........”
陈最揉着他脑后的头发，头皮一阵阵为之发麻，“然后小朋友的灰色卫衣被磨破了，小男孩就脱下粉衬衫给他穿上。”
陈最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发呆的人，“小朋友，现在还哭吗？是不是一颗糖就能哄好呀？”
记忆就像闸门一涌而出。
于时摇头晃脑，手足无措地扒拉他的衬衫外套，按着人脑袋往下，去看衣领后面的贴标。
不能说相当相似，只能说完全一样。
陈最比预想的还要更早来到自己身边，不管5岁的初识，还是15岁的相逢——
一直都是这个人。
散步在下午的校园，此时正值上课时间，鲜少有学生在烈日下走动，一黑一粉的身影走在树荫下。
是在川大，可仿佛又在榆中，是饭后的消食。
于时还没从恍惚震惊中缓过来，直到他的手牵上自己，他侧头看向他。
“于同学，又在偷看我，这样瞧着是喜欢我吗？”他的眼睛里带着明媚的笑容，让人挪不开眼睛。
“陈最。”
“嗯？”
“我不爱这个世界。”于时站定在原地，定定地望着他，“所以我学会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也学会笨拙地爱着你。陈最，我爱你。”
“你说什么？”仿佛没有听见，抓住的手迅速收紧。
于时一字一句，“我爱你，陈最。”
“狗东西”这个词，对于于时来讲并不算贬义词。
这个世界有的爱转瞬即逝，有的爱浮于表面，有的爱充满条件，可小狗的爱永远单纯、热烈、且真诚。
两人前后跑到适才的银杏树小径，在树旁的石头下刻着字。
“哗啦”声此起彼伏，两人的面目认真又热忱，就像十几岁的少年。
刻好字，在两行字面前牵起了手，随后一同郑重念到：
“青春没有结束，我们永远——风华正茂。”
陈最在光阴下注视着属于他的少年：“时时，下一站，我们该启程去呼伦贝尔大草原了。当年失的约，你得还给我。”
那年林荫中街，银杏树下秋意正浓。
两位少年并肩前行，在余晖中互相对望，看见的是彼此的青春，宛如白驹过隙却又一生难忘。
深刻骨髓的，是彼此——
镌刻入骨的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