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瓶里的液体缓缓滑进血管，带着一股冰凉，在与之相反的炙热血管中刺出一片轻微的痛感。
洛尘听着凑在耳边的声音，看着吴意警告自己不要发疯，不能找死。
他从那双与众不同的墨蓝色眼眸里，分辨不出这究竟是有多少出于来自系统的使命，又有几分源于他真正的内心。
可这并不重要。
因为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
他注视着吴意对他生死的格外关切的样子，很短暂的笑了。
他是个被一群变态折磨大的疯子，连劫后余生本应最舒朗开怀的笑里，都带着独属于他的那分冷厉的漠然。
“我没有疯，”他在吴意耳边轻轻吐着气音，“就算不是你，系统那些高层也总归会想方设法不让我死，但要真是万一侥幸死了......”
他轻轻嘲弄地嗤了一声，“你们的不好过，就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景色......”
吴意沉默地凝视着他因为药效开始发挥，而缓缓合上的眼睛，薄薄的眼皮下透着一丝倦怠的青黑。
他沉默的认同了那番话。
洛尘的恨意理所应当的需要包括自己，虽然自己从未亲手沾染血腥，可他自始至终都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纵犯。
而自己也恰巧因为洛尘恨意来源的那两位父母，被进行了试验，剥夺了作为人的基础，成为没有人格只供驱策的核心工具。
按理来讲，他们之间没有相互撕咬得体无完肤，已经是两人都已经不怎么正常的证明了。
洛尘感觉自己清醒的坠入了噩梦里，他鬓边都是湿冷的汗，却不见眉心蹙起一下。
他陷在血潮里，那血是流动的，从身前正正面向着他的成百上千人身体里涌过来。
有的是看不清脸的陌生人，有的是还算眼熟见过死状的，还有的，是很熟悉的人，正血淋淋地朝他扑来。
比如在进入系统前，洛轻帮他动手杀了的那些人，比如上一场追着他跑了大半片黄沙的活尸，只是那些腐烂得流脓汤的脸，在凑近之后变成了他母亲的样子。
他攥了一把自己的手，全是湿透的血。
可他的表情像个冷漠的疯子，连这种场面居然都能淡淡站着。
然而他连实景都经历过了，这个能认清的噩梦又算什么。
他有些疲惫，也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把匕首，他只是轻轻扫了眼，就面无表情地举起来，在自己身上挖着绞着。
到底在哪啊？为什么不管是他们还是自己，都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钥匙。
他的眉心压得越来越阴戾，忽然间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声音让他后颈一烫，他没有回头，可是手上的匕首却被夺走了，他下意识回握，却摸了满手鲜血。
“洛尘？”
他猛地睁开眼睛，伸手往旁边一抓。
结果却在看清旁边来人的时候倏地顿住。
“......怎么的，看见我你还失望了？”洛轻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那我走？给你换个人叫来守床？”
“......”
洛尘闭上眼睛重新陷进蓬松的被子里。
“做噩梦了？”洛轻踢了踢他的床脚，“满头大汗的自己擦擦。”
洛轻扔过来一包纸，洛尘接住，攥在手里放在了身边。
洛轻没继续管他，但这并不是不关心，其实在他们的环境里，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是患难见真情了。
他们都没机会矫情。
“哦对了，差点忘了，”洛轻忽然起身，去捞旁边的医药箱，“那谁跟我说，要是你醒来就给你打一针止痛剂。”
“我一开始说，你这一点伤都没有的打什么玩意止痛药，”洛轻弹开针头的盖子，“结果他说我不给你打，他就打我。”
“你说他有毛病没？”
“......”
“要不是看在他对你像是还有点像回事的份上，我俩现在早在你床头打了八百六十个回合了。”
“你可能活不到那么多回合。”洛尘嗓子很哑，但他不想忍了。
“哟，被拱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泥，扶都扶不回我身边来了啊。”
“......”
洛尘闭了闭眼，要是可能的话耳朵他也想闭一下。
“诶对，你现在真的很痛吗？”
“还好。”
“卧槽，你都还好了，赶紧的打打打，一只够不啊？要不再加点量？”
“你给我一刀止痛更快。”
“......好赖不分的玩意。”洛轻撇撇嘴，把止痛剂推进了他的血管。
药效起来后其实也还是能感觉到痛的，不过已经舒服很多了。
“他去哪了。”
“哼，就知道你得问，我在这等半天了，”洛轻大爷似的又重新靠回沙发里，“就在你醒来前不久，系统那傻逼突然通知要进入下一轮面试。”
“就你这样的以啥姿势面啊？抬着拖着拎着还是扛着啊？”
“等会，我睡了多久？”
“都三天了大哥，”洛轻叹了口气，“换成以前我早就帮你埋了，坟头草都能飘起来了。”
“......”
“所以我们不同意，现在好多人都在走廊呢，”洛轻往那边痞痞的偏了下下巴，“那谁也刚出去。”
A区地额走廊非常宽阔，透着低调的奢华，大概自建成以来也没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凭什么现在就面试啊？你见过那个应聘的是被人昏迷着抬进去的啊？”
沈轩天不知道系统鼻子在哪，就随便指着天骂。
“就是啊！你这明晃晃的黑幕，不公平！”
【请全体人员立即到大门集......】
“嘴给我闭上。”
忽然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声线沉沉响了起来，明明没有暴躁的大吼，也没有刻意施威，系统却瞬间就像卡住了一样，众人也都立马瞬间噤声。
“A级不但被剥夺许愿权利，多次连A的特权也没有，现在还要把人直接抬进面试，”吴意冷冷地抬眼凝视着某处，“你觉得以后还会有人需要A级么？自己衡量一下。”
没错，系统正是需要拉拢那些A级的人来支撑自己存在的时候，正像吴意说的，没有了打到七寸的诱惑，谁还会需要它的存在，这无异于自掘坟墓。
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人会有这么恐怖的压迫感，就算都是A级，但谁是真正的大佬，众人心里明镜，都站在原地鸦雀无声屏着息。
他们其中也是有一部分不幸见到过那一幕，在洛尘走后，吴意以一己之力敌我不分的清理战场的场面，说声屠杀也不为过了。
忽然，在寂静中，旁边的一扇房门开了。
洛尘站在门口。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众人倏地感觉自己活了，紧接着他们就看见那个不分敌我的屠杀大佬，突然就没有了那股压人的气场。
“是吵到你了吗？”他走过去轻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