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看见那一颗颗晶莹的泪水，心疼极了。他坐在床上，一把将小孩儿抱进怀里，痛苦的哭了出来。小太子红着眼睛抬头，见到迟脸上的眼泪，懂事的抬手替他擦拭。
秋悲歌道:“我们今日来时，这孩子一个人蹲在门口。屋檐还藏着几个心怀不轨之人……他的体质与其他男孩到底不同，陛下绝不可掉以轻心啊！”
迟大惊，随后便是后怕。他抱紧小孩儿:“怎么会一人？烊儿，看护你的嬷嬷呢？”
“嬷嬷让烊儿自己玩，然后就碰到了小哥哥！”小家伙说到这儿眼睛顿时变得十分明亮。
“烊儿日后便跟着孤，孤亲自教导。”迟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小太子的后脑，眼中忽明忽暗，他望着某处地方出神。
“陛下可是知道何人所为？”秋悲歌问。
迟愣怔一下，对上秋悲歌的双眸后，思量片刻，轻轻摇头。秋悲歌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这其中怕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他没再问。
“这是爹煮的粥食，没糊。你吃些，等会儿把药喝了。”巧巧将盛了白粥的碗递给秋悲歌，转头笑着对迟问:“陛下是要等晚膳，还是先喝些粥垫垫肚子？”
迟轻笑道:“若是有多余的粥食，劳烦替孤盛一碗吧。”
随后，他又看向秋悲歌，关心的问道:“老师最近身体不好吗？”
“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臣本觉得无事，这丫头知道后，闹着要给臣开些养身子的药。臣拗不过她，只能乖乖听话。”
秋悲歌这话里半真半假，似乎带了几分炫耀的意思。那模样像极了邻家婶子炫耀自家孩子体贴优秀一般。
这时，小太子从手里拿出一块儿糖，剥了糖纸送到迟的口中。迟咬住糖果，摸着小太子的小脑袋，满脸自豪的称赞道:“烊儿懂事。”
随后，迟的攀比心大起，丝毫不甘示弱的炫耀道:“前些日子，孤身体不适，烊儿替孤揉过肚子，端过水……”
“岁岁虽不及太子能干，却十分粘人，总是陪伴在臣之左右，哄臣欢心……”
巧巧隐隐约约能闻到一丝非比寻常的火药味儿。那两个人斗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握手言欢，怎么也能在这种事情上比起来？
那两个被自家娘亲抱着的小家伙尚且年少，还听不出他们娘亲语气中的炫耀与攀比。
“亲娘啊……粥凉了！你还要喝药！”随后，将刚刚盛好的白粥递给吃，“陛下，趁热吃。”
迟双手接过后道谢。
秋悲歌闻言“诶”了一声，便没有说话，但从他看向迟的眼神中，分明写着“我的丫头贴心”。不过，好在迟并没有看见，否则定少不了几句计较的话。
巧巧从未想过性情淡泊的秋悲歌会有如此强烈的攀比心，若是她不出声制止，这两人非要比的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父皇吃饱了吗？”
“嗯，孤很久没有如今日这般吃下整整一碗的粥食了。”
“那烊儿帮父皇揉揉……”
“好～烊儿替孤揉揉这里。”
迟宠溺的对着小太子笑着，牵着小孩儿的放到自己肠胃的位置。
秋悲歌饮下汤药后，巧巧伸手将一颗糖果硬塞进他嘴里。秋悲歌面上有些难为情，瞪着巧巧低声嗔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喝个药拿糖哄？”
巧巧道:“喝完药之后，嘴巴里不能一直是苦的，会不想吃东西的！大人，糖甜不甜？”
秋悲歌望着那丫头说:“没大没小……”
巧巧顿时撒起了娇，抱着秋悲歌的手臂便不撒手了，而且还左右摇摆，最后脸紧紧的贴在了秋悲歌身上:“甜不甜嘛～你回答嘛～”
秋悲歌无奈了，他摸了摸依着自己手臂的毛脑袋，舍不得训斥，最后只能轻声细语的回答道:“甜～坐好了，没规矩，陛下在笑你……”
“岁岁困～”岁岁打了个哈欠，在秋悲歌怀里翻了个身，躲在他的长袍里眯起了眼睛。
此时在看那小太子，两条小腿跪坐在床榻上，小脸却直接贴在了迟的肚子上，闭着小眼睛，明显已经累的睡着了。迟轻轻拍着小孩儿的后背，一脸慈爱，这哪还是方才发疯一样的帝王？
秋悲歌怀里抱着岁岁起身，朝迟微微颔首。他怕吵醒两个小家伙，故意将声音压低了许多:“陛下也该累了，臣告退。”
“老师要去哪里？”陛下问。
秋悲歌道：“臣回故居。”
故居就是秋风轻雨一直在打理的那栋宅子。
巧巧听到这个回答，不禁疑惑。他们今早出门前，分明答应了罗勇义要回将军府吃晚饭，怎么如今就变成了回故居？
秋悲歌抱着岁岁，反手握住那丫头的手腕。巧巧最终没有把这话问出口。
“孤送一送老师。”
迟臂弯处抱着睡着的小太子，一边托着沉重的胎腹，一边按着床榻移动身体，要送一送秋悲歌。
“陛下身子重，还是留步吧。”秋悲歌婉拒。
迟抱着小太子起身更加困难，于是，他也没有勉强，只是俯下身，肚子压在龙榻上挤得有些变形，瘦弱的腰身颤颤巍巍的，仿佛要被肚子坠断。
“陛下……”秋悲歌担忧叫道。
这时，迟伸手从龙榻的暗柜中拿出一块带着黄色流苏的玉牌，举起来递给秋悲歌：“明日，孤在老地方等你。”
“嗯……”秋悲歌接过玉牌。
路上，巧巧好奇的玩弄着刻着“秋”字的玉牌，发现没什么稀奇的之后，又还给秋悲歌，转头拉开帘子看外面。
“这牌子原是他为了让我出入宫门方便，特意找御用工匠雕刻的。”秋悲歌用手指摩挲着玉牌，跟巧巧解释道。
“哦。”那丫头背对他，趴在窗边指着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主君，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车夫驾着马车问。
秋悲歌回答：“将军府。”
巧巧疑惑的回头：“不是刚刚说回去找秋风轻雨吗？”
“幌子罢了。”秋悲歌说，“陛下到底对你爹有情义，若是知道我们如今住在将军府，他的心里怕是会不好受。”
“而且……我是文臣，叔父是武将，朝堂中官官勾结最是常见。不过我们既有这层关系，怕是会受人诟病。”
巧巧不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炀儿！陛下驾崩可是真事？”他们还没下车，罗勇义便把窦炀拉到了一边。
秋悲歌从车上下来，和巧巧并肩而立，远远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老头儿，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巧巧眯起眼睛，笑嘻嘻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