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感到自己的灵魂在震颤，且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从前从来没有人同她说过这些的。
被关在姜家的那些年，在日复一日的馊饭馊菜面前，乳娘只是告诉自己要听话，要乖巧，不然连这些剩菜剩饭都没有。
在被嫡姐当个东西一般在众人面前戏弄的时候，乳娘也是紧紧抱着她，让她不要惹怒嫡姐。
老实一点，本分一点，只要活着便好。
活着便能嫁人，嫁了人一切就都好了。
所以那些年里，姜意一直都在掰着指头过日子。
她一直都盼着自己能赶紧及笄，这样就能赶快嫁人了。
嫁了人一切都好了。
可似乎嫁了人之后，也没有比从前好上许多。
她的上头有眼里严苛到近乎变态的婆母，身边的王婆子就是婆母的眼线，替婆母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动辄便是将她给休弃，将她赶出家门。
她在这样的环境中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被婆母要求不能打扰夫君读书时，她告诉自己，等夫君以后做了官便好了。
夫君外派做官，王婆子日日在她跟前盯着她的时候，她想着等王婆子以后走了就好了。
她过往所接受的教导让她如此思考问题，然而男人漫不经心的话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她反省自己。
若是王婆子一直不走，她又要如何？
耳边依然响起男人的先前的话语：“所以，你想要生活得好，就不能心软。”
“不能对他心软。”
“在生存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要让步。”
“自己的性命原就凌驾于旁人之上，若有人危及你的性命，那自然要杀之。”
是如此的震耳欲聋。
危及性命要杀之，那这个人若让自己不舒服了，又该如何？
她的眼中划过一丝迷茫。
她眼下已是有了反抗的意识，但要如何反抗呢？
王婆子是她婆母的人，她夫君最听她婆母的话。
“想知道？”
姜意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她所有的一切都写在脸上，宋柯见状不由一笑，他有一双极会蛊惑人心的狐狸眼，这般一笑，竟似会勾走人心一般。
“叫一声‘夫君’听听。”
姜意不解。
“你不是我夫君。”
宋柯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躺着吗？”
“为......为何？”她方才一直在想事情，倒也没有去想这一点。
宋柯便道：“因我中了毒，时日无多，只怕当下里暴毙也是有可能的。”
姜意无法想象一个看上去这般好看的男人竟然马上就要死了。
尤其这人方才还救了她，教她道理，一时便不由得万分惋惜。
“怎么会这样呢，我去寻郎中。”
“我是中毒，寻郎中没用的。”他这样说道：“只我如今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姜意焦急的问道。
宋柯道：“我年逾二十有一，却还未曾娶妻，这一直都是我的一块心病。”
“只从前未曾碰到合心意的，如今我快死了，便就更加寻不到了。”
姜意微怔，“那，那要如何？”
“你叫我一声夫君，我便算是如了愿。”
“这样吗？”
宋柯用他那双浅褐色的狐狸眼看向姜意，先前还未觉得，而今姜意却 在其中看到了柔弱，仿佛风一吹，这个男人就要没了一般。
“那,那好吧。”
她这样说道。
虽然这样答应了，可她从未叫过旁人“夫君”，她便有些磕磕绊绊的说道：“夫......夫君。”
“这样好了吗？”
宋柯不知何时已闭上了双眸，他的眼睫很长，很漂亮。
这般微微颤动的模样，更让她觉得他实在柔弱可怜，浑然忘记了刚刚就是这个人将那几个彪形大汗都给弄倒了。
“你太紧张了，太过刻意，放松一点，就像是平素里唤......你夫君那样。”
姜意想象了一下，到底不肯让救命恩人失望，于是就心无旁骛的想象了一下，眼前这个人倘若是栗华清的话。
“夫君。”
一声娇娇软软的夫君却让宋柯顿时一个激灵。
下一瞬，男人忽然翻身而起，将姜意牢牢的压在了身下。
那一双瞳孔中，又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孱弱。
他的动作矫捷似豹子，更不像是中了毒，快要死去的模样。
他就这样将她压在身下，一双狐狸眼紧紧的盯着姜意。
姜意一时间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了。
“你平素里就是这样叫他的？”
“什......什么？”
她被他这突如其然的模样吓得大惊失色，一双眼里已是涌出无限的泪珠。
“你压到我了。”
“你要做什么？”
二人离得这般近，宋柯能明显感觉到她那跳动的极快的心跳。
原本尚且还有几分红润的脸颊也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他用他的手背给她拭去泪滴，“别哭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是中了毒，没办法。”
姜意睁大了眼眸，完全没想到男人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是因为中了毒。
只她眼中却很是有些不信。
“什么毒，要你这般。”
他的手掌又将她面前的发丝向后拂去，他眼中的复杂情绪让姜意不解，也让她生出浓浓的惧怕。
“你先下去，可以吗？”
即便是被这样冒犯，她说话的时候，也是这般软软的。
宋柯并没有放开她，他只是轻轻吐出“春药”两个字。
“那，那是什么药？”
她一片空白的人生中，便是“青楼”二字亦是因着栗清华的一个好友爱上了一个青楼女子，闹死闹活的要娶那个人。
如今又怎么会知道春药是做什么的呢。
宋柯的目光变得又更加幽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