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铺天盖地地袭向升旗台上的张月怀。
周立忍不住回头，看向涨红着一张脸的张月怀。
张月怀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猝不及防地达到十几年执教生涯的巅峰。
在她轻而易举肆无忌惮地让学生处于舆论中心之后，她自己也终于尝到了处于舆论中心的滋味。
张月怀掐尖要强自视甚高，下面的嘲笑奚落就像无形的刀剑一样戳穿了她虚假的骄傲。
无形之刃，最为致命。
社死，就是这么简单。
终于，谭立言反应过来，他先狠狠地瞪了张月怀一眼，走到周立面前：“周立，今天的升旗仪式，主要说的是见义勇为的事情，我们先说见义勇为，其他的事情往后面放一放好吗？”
“可我觉得我不够诚实，我不是个好孩子，不配受到表彰。”
谭立言咬牙：“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试卷批改错误是个很普通的事情，有错也是老师疏忽大意，你能够勇敢地告诉大家，大家都相信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周立看向谭立言，目光中满是希冀：“真的吗，我是好孩子？”
“当然是真的，知错能改，你就是诚实的好孩子。”
听见了吗？校长已经拍板盖戳她是个好孩子，有问题的只有张月怀而已。
“太好了”
谭立言松了一口气：“好了，现在该说见义勇为的事情了，你准备的稿子应该不是刚才说的那些吧？”
周立从兜里掏出叠得十方的稿件：“在这里。”
谭立言拿出去一目十行，确定里面没有再出现什么惊喜的内容，才将稿件还给了周立：“你就照着这个念，记住，刚才的事情已经翻篇了，你照着稿子念，多的一个字都不要说。”
“我知道了，谭校长。”
之后，周立的演讲进行的很顺利。
谭立言松了一口气，在周立退下来后，他上去做了总结陈词。称赞周立的聪明机智果敢坚毅，同时提醒全校师生在即将到来的暑假中注意个人安全，也很顺利。
最后，谭立言宣布升旗仪式结束。
虽然该走的流程都走了，但不该走的流程也走了，谭立言的心情并不美丽。
谭立言没有立刻招呼张月怀，他还需要先去探一探记者的口风，看记者会如何记录今天的所见所闻。必要的时候，用一点特殊的手段，反正不能毁了今天的表彰大会。
离开前，谭立言看了张月怀一眼。
这一眼，让本就满面通红的张月怀更是面红耳赤，有些畏惧地低下头。
谭立言没有多说什么，快步走下升旗台，走向自己办公室门口的记者。
周立则在饶有兴致打量着张月怀。
上辈子，当张月怀将好的作业本施舍般递给她时，当张月怀将分数描画成一块红色补丁的试卷施舍般递给她时，她是不是就是这样，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人变成了张月怀。
张月怀的舞台明显更加广大，全校的师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议论纷纷。
看着这样的场景，周立非常满意。
高兴的情绪一直持续中午，中午放学，李志琼来接周立，带她去镇医院的门诊看医生。
上辈子，周立见过这位医生不止一次，自然知道她极为拿手的看诊手法，那就是——触诊。
“哪里痛？这里痛吗？这里呢？这里呢？这里痛不痛？”
一边问，女医生一边用手戳周立的脸，隔着脸皮戳她肿胀的牙龈。
那滋味，又肿胀又疼痛，别提多酸爽了。
在反反复复把周立戳得几乎要痛哭出来之后，女医生开始写药方：“上火，少吃辛辣上火的东西。”
上辈子医生也是这样说的，就因为她这样说，所以李志琼压根没意识到导致周立上火的不是辣椒而是热牛奶，也所以周立的病情反反复复，在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是肿着半张脸。
当下，周立提醒医生：“医生阿姨，我最近没吃辣椒，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引起的上火？”
“没吃辣椒？”女医生开始思索。
结果李志琼当场拆台：“怎么没吃辣椒？上周天你不是还吃麻辣烫了吗？最近不准吃麻辣烫了。”
周立也是服了：“妈妈你不也吃了吗？你怎么脸没肿？麻辣烫我以前也吃，怎么从来没脸肿？”
李志琼仍是拆台：“那肯定是你还吃了别的乱七八糟的零食。”
倒是女医生反应过来：“你最近有什么饮食习惯上的改变，是以前没吃没喝的？”
李志琼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周立自己把答案递给医生：“我妈妈每天早上都给我热牛奶。”
“热牛奶？怎么热的？”
“就是倒在锅里烧开，加上白糖。”
女医生当场表示：“太燥了，小孩子本来体火就旺，别喝了。实在要喝，晾凉了试试。”
其实大学毕业工作后，周立也喝利乐砖盒装的纯牛奶。
因为是巴氏杀菌灌装，无需额外消毒，周立都是直接喝，再也没发生过脸肿起来的情况。
听见女医生的叮嘱，李志琼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答应了：“好。”
也不怪李志琼将信将疑，周立活了两辈子，只见过自己喝热牛奶脸肿这一个案例。
周立松了一口气，重活一世，这次至少她能拥有一口吃嘛嘛香的好牙了。
李志琼去拿药，周立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等她。
这个女医生是儿科医生，所以来她这里看病的都是小孩子。
在周立之后进去的是一对小夫妻，抱着一个小婴儿。
女医生问：“什么症状。”
年轻的妈妈：“孩子吐奶。”
女医生：“还有什么其他的症状？”
年轻的爸爸：“还老是哭。”
女医生检查了一下，表情镇定自若：“喂多了。”
年轻的爸爸：“她都吐奶了。”
女医生：“因为喂多了。”
年轻的爸爸：“我让我媳妇喂她，喂完她还是哭。”
女医生：“你们怎么喂的？”
年轻的妈妈：“他说孩子哭肯定是饿了，一哭就让我喂，一哭就让我喂。”
女医生：“所以说，喂多了。”
年轻的爸爸：“我看她老是哭。”
女医生：“因为喂多了。”
听到这里，周立没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