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否因为那天晚上的暧昧，苗姜这几天都没再见过周岭。
她这两天也忙，连夜构思了两个故事梗概，发给导演孙靳。
合上电脑，她伸了个懒腰，拿手机找出“灿灿有饭”的视频账号，彭灿最新一条的直播预告——一家老字号“曲园居”餐厅。
她简单化了个妆，开车前往。
饭馆大隐隐于市，是一座安逸的二层小楼，偏怀旧的装饰风格。
苗姜把车停在店外，与她想象不同，原以为有美食博主加持，店里生意会爆满，但却门可罗雀。
甚至从店内，传来争执声。
“别拍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拍了，我的店不需要做宣传的。”说话的老妇六十岁上下，面容和蔼，无攻击性可言，她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曲阿姨。
她阻拦的人就是彭灿。
作为唯一的客人，彭灿桌上点了很多菜，每样都用手机拍摄直播。
对于曲阿姨的请求，彭灿无动于衷：“我是客人，这些菜是我买的，想怎么吃，怎么拍，都是我的事，我又不是没付你钱，你如果再管东管西，我就和我的粉丝说，你服务差，撵客！”
曲阿姨无可奈何，重重叹了口气，摆摆手，由她拍。
苗姜一直关注直播，刚才的争执暂停数秒，现在已经恢复，彭灿卖力夸赞曲阿姨店里的菜量大，价格实惠，味道也好，全程未提一个不字。
她不太理解，白捡的营销，曲阿姨为什么不要。
须臾，曲阿姨出来倒垃圾，苗姜跑过去问她。
曲阿姨直叹气：“不是我不知好歹，拒绝营销，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乱拍。”
“乱拍？”苗姜疑惑。
曲阿姨道：“我家是正常菜量，从我父亲开店，就是这样卖，可是到她的视频里，两份菜被她扣进一个盘子里，然后跟她的粉丝说菜量大，到时候人家慕名来吃饭，发现并没有她说得那么大菜量，都要跟我吵架，我哪招架得住，对了，她还对粉丝承诺，提灿灿，打五折，我根本没有答应这样的折扣给她，这不是强人所难！”
“她为什么这么做？”苗姜不了解美食博主的营销方式，这么一听，倒是长见识了：“单纯为吸粉，吸流量？”
曲阿姨摇头：“她就是逼我给她营销费用，如果我不给，她就把另一版视频发到网上。”
苗姜惊讶：“还有另一版？”
曲阿姨说，像彭灿这种美食博主，通常都会拍摄两版视频，一版是褒奖，另一版毋庸置疑，就是贬低，如果店主不给营销费，他们就威胁发贬低视频到网上，可即便是褒奖，也掺杂水分，不实报道，有损店家利益。
“他们都是上百万粉丝的大博主，我哪得罪得起啊。”曲阿姨叹道。
苗姜义愤填膺，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是有道理的。从小霸凌别人的人，长大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打定主意，要替曲阿姨教训彭灿这个恶人，急中生智，想了个法子：“交给我吧。”
曲阿姨还有些犹豫，和苗姜一同回店里。
直播还在进行，彭灿绘声绘色，反复强调菜量大，苗姜径直过去，按停她的手机。
彭灿怔愣数秒，脸色一变，上下打量苗姜：“你谁啊？”
“我是曲阿姨的侄女，”苗姜语气还算客气，不紧不慢：“我们店里吃饭可以，但谢绝直播，不好意思啊。”
“侄女？”彭灿眯了眯眼，眼前的女孩淡妆清楚，攻击性不强，怎么看，都是个软糯乖顺的性格，可唯独她那双眼睛，澄澈的眼波中，像是藏着万种敌意。
可她根本不认识她。
彭灿不是畏头畏尾的人，但突然被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浑身不自在，不由挺直背，让自己显得硬气：“我想播就播，这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苗姜浅浅一笑，一副要和你好好深入聊聊的姿态：“自由？要说人的自由，范围可就太大了，就好比拉屎尿尿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能随地拉撒吗。”
彭灿嘴角僵了僵，没想到她看起来体体面面一个小姑娘，居然张嘴就是拉屎尿尿的字眼，还说得温声细语，她盘算要不直接用脏话骂回去得了。
苗姜不等她开口，立刻说道：“我们店就是这个规矩，不欢迎恶意营销，又当又立的主播。”
彭灿被戳中痛点，拍桌子急了：“你他妈说谁是恶意营销？说谁又当又立？我的探店都是真实的，上百万粉丝都能证明，他们是拥护我而来，你骂我就等于骂他们！”
“他们不了解实际情况，但是我们店里的摄像头了解，”苗姜见彭灿抬起脑袋，四下寻找摄像头，上前一步挡住她视线：“别找了，这么容易被你发现，我们还怎么拍到你的真实一面。”
彭灿将信将疑，气势明显弱了。
苗姜趁胜追击：“你把两盘菜倒进一盘里，谎称菜量惊人，你还拍另一版本恶意诋毁的视频，用来威胁曲阿姨，索要营销费，这些摄像头都拍下来了，劝你删掉视频，取得曲阿姨谅解，否则事情闹大，对你没有好处。”
“你是在威胁我吗？”彭灿麻利的收拾起桌上设备，狠狠推开苗姜，气冲冲要走：“一家黑店，等着瞧吧，我会让你们好看的！”
苗姜身板小，力气也不大，被她一推，手按在桌上的菜盘上，幸亏曲阿姨及时扶住她，盘子没有碎，她手上也没被划伤，只是沾了些汤汤水水。
曲阿姨觉得吵不过她，直劝苗姜：“算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咱们吵不过她这种人的。”
苗姜咬唇，满心不服。
门口传来男人低沉凛然的声音：“请问你是彭灿吗，我们是市刑警队的。”
苗姜听见熟悉声音，抬头。
周岭穿着她买的那件黑色羽绒服，傲然挺拔，如一颗难以撼动的黑松。
彭灿看着他手里的证件，节节退后：“你，你们要干什么。”
“第一件事，”周岭开口：“未经店主允许，恶意营销，又不肯删除视频。”
他看向苗姜和曲阿姨：“最直接的办法，保留监控证据，通过法律途径起诉解决，让她赔款，封号，公开道歉，这都是没问题的。”
彭灿受到震慑，目光躲闪：“你…你们…就算我的视频违规，这也是民事纠纷，用得着你们刑警队的人干涉？”
周岭径直走向苗姜，撕开一张湿纸巾，捏着她手，擦掉油渍：“那是第二件事，一件事一件事解决。”